陈兴平把进城扯布的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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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该去!”王秀兰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脸上是真心实意的心疼,“允棠那衣裳,我看着都勒得慌。扯点软和的,省得磨着孩子。”
她走到墙角的旧木柜前,掏出一个包包里面的大团结,“给,钱你拿着,扯布用,给新禾也指一指。”
陈兴平摆了摆手,笑道,“娘,我有,哪能花你两的啊。”
“娘知道你有钱,我这又不是给你花的,我是给我家乖媳妇乖孙买的,拿着吧。”
陈明德也是点点有,闷声道:“就是,拿了快去吧,早去早回。塘里离不得人太久。”
“得咧。”陈兴平笑了笑,接过了几张大团结,跟林允棠说了声后骑着自行车就出发了。
县城比村里热闹太多,青石板路两边挤满了铺子,人来人往,喧闹声混着各种气味扑面而来。
为了照顾池塘里的鱼,陈兴平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进过城了。
推着车,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稍窄的巷子。
巷子深处有家不大的国营布店。
他刚把车靠墙停稳,正要推门进去,旁边那条的岔巷忽然发出刺耳的声响。
“哐啷,哗啦!”
是瓷器或者什么硬物被砸碎的声音,尖锐刺耳。
紧接着是女人哭嚎和男人的怒吼。
“我的砚台!祖上传下的啊!你们不能……”
“呸!什么祖传!封建余毒!资本主义的臭虫!”一个年轻男声响起,“搜!给老子仔细搜!看他这‘书香门第’还藏着多少吸劳动人民血汗的脏东西!”
陈兴平的心一沉。
他停住推门的手,下意识地朝那条岔巷望去。
巷子口已经围了些人,个个伸着脖子,有麻木,有惊惧,也有看热闹的兴奋,但都压低了声音,没人敢大声议论。
透过攒动的人头缝隙,陈兴平瞥见里面的情形。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灰的旧长衫的老人,正被两个戴着鲜红袖章的壮实青年死死反拧着胳膊按在院墙上。
老人瘦得厉害,像根枯竹竿,布满皱纹的脸扭曲着,浑浊的老泪往下淌。
他挣扎着,盯着院中青石板地上那一摊刺眼的狼藉
一个同样戴着红袖章的年轻女人正叉着腰,尖着嗓子指挥:“箱子!床底下!老鼠洞里也给我掏!这种老臭虫,骨头缝里都藏着坏水!”
一个红袖章青年正粗暴地掀开墙角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缸的盖子,探头往里看。
另一个则抱着一大摞泛黄的旧书和字画卷轴,骂骂咧咧地从堂屋里出来,狠狠摔在院子中央:“全是毒草!封资修的破烂!”纸页散开,在尘土里翻飞。
“求求你们……行行好……那是我家……几代人的心血啊……”老人被按在墙上,声音嘶哑,像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
“心血?吸人骨髓的心血吧!”拧着他胳膊的红袖章青年恶狠狠地朝老人脸上啐了一口,“带走!拉去好好改造你这身臭老九的酸气!”
老人被粗暴地拖拽着往外走,脚步踉跄。
围观的人群见状赶忙让开一条道。
红袖章们押着老人,趾高气扬地穿过人群。
没人说话,只有老人的喘息的和绝望的叫喊。
陈兴平只觉得背后一股寒气升起,手心沁出了冷汗。
没在多看,他转身走进了店铺。。
“同志,扯布。”陈兴平平静道。
“买什么?”女售货员头也不抬,懒洋洋地问。
“细棉布,或者灯芯绒,软和点的,给家里人做衣裳。”陈兴平说着,目光扫过柜台后面架子上一卷卷颜色暗淡的布料。
“喏,那边,劳动布,结实耐磨。”女售货员用下巴随意地朝一个方向点了点。
“有……软乎点的吗?细棉的?”陈兴平追问。
女售货员这才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她慢吞吞地站起身,走到后面,拖出一个落满灰的布卷。“喏,就剩这点压箱底的了,棉的,湖蓝的。要多少?”
那布颜色倒还清亮,是种安静的湖水蓝。
陈兴平伸手摸了摸,布质确实比劳动布柔软许多。
“嗯,不错,扯够做两身宽大衣裳的,孕妇穿。”他估摸着林允棠的身量,又想着肚子还要长,特意多说了些尺寸。
“孕妇?”女售货员点点头,一边拿尺子量一边嘟囔,“讲究。”
她利落地量好尺寸,咔嚓剪下,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阵响,“再加布票,一共两块八毛六。”
陈兴平掏出了大团结和布票,递给了对方。
他指着旁边一卷印着小红花的薄棉布:“那个花布,小孩穿的,怎么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