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他就把两个绝对心腹召进了内殿;
右议政李景奭,还有大司宪崔鸣吉。
右议政相当于副宰相,国务院副总理,大司宪则为御史台之首,掌纠劾百官,二人皆国之柱石。
三人围着暖炉坐定,李倧把洪翼汉带来的册封文书放在桌上,语气沉重:
“爱卿看看。
定北侯要册封我为高丽王,还得咱们先杀了东狄俘虏纳投名状,燕山军才肯出兵高丽协助我们抗击东狄。”
李景奭先拿起文书,翻了两页,眉头慢慢皱起来。
崔鸣吉凑过去看了几眼,脸色当场就变了。
“联合燕山军对抗东狄,臣等没有意见。”
李景奭先开口,语气还算温和,“可洪翼汉这做法,太过于僭越了。
他一个吏曹判书,怎么敢代替国王接受册封?此乃大逆不道!”
崔鸣吉立马接话,声音都带着火气:“何止僭越!简直乱了纲常伦理!”
“金陵的大魏皇帝才是正统!
一个侯,连王爵都不是,居然敢册封藩属国王?
这是把君臣父子的规矩全抛了!我看定北侯是个乱臣贼子!”
他越说越激动:“今天敢让侯册封王,明天是不是还要让女子做官?
有悖人伦、不合天理的事!此举断不可行!”
李倧叹了口气,从袖袋里摸出一封信,还有个小布包,推到两人面前:“你们先看看这个。东狄那边来的。”
李景奭打开布包,里面竟是一根断指,断口齐整,血迹早干了。
他脸色一白,赶紧看向信。
信上就一句话:高丽若再不出水军助山海关守军对付燕山军,下次寄来的就是世子头颅,等冬天过去,他们的铁蹄可以再次跨过鸭绿江来与国王陛下痛陈利害。
“这……”
李景奭手都抖了,“东狄怎么敢对世子下手啊?”
“他们有什么不敢的?孤的王妃...”
李倧语气苦涩,“东狄让咱大冬天的出水军,我找了封冻的借口推了。现在他们是来真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其实也不是故意推。
之前为了支援多尔衮南下齐州,义州那边征发了多少水手渔民?多少船?”
“船损耗得厉害,小一半的船要么沉了,要么得大修,连修补的木料都凑不齐。”
“水手更惨,东狄不管饭也不给饷,还逼着他们连轴转。
错过了秋夏的渔期,家里没活路,只能逃亡,有的甚至落草为寇,哪里还凑得出船队支援山海关啊。”
“东狄根本不管这些,他们只关心多尔衮能不能拿到补给。咱们水师没打一仗,就快被折腾垮了。”
李景奭和崔鸣吉都沉默了。
在一战未打的情况下,高丽水师就被东狄这种强制无序的运输工作搞沉了四分之一的船只,还有四分之一需要大修。
相比于船只损耗,水手和渔民乃至高丽的水师士兵更是大批量逃亡,给东狄人干活是不包粮饷的,错过了秋夏的生计;
冬天没有粮食柴火只要么等死,要么只能逃亡乃至落草劫掠;
毕竟从大魏抢到的东西东狄人可不会分给高丽一星半点,纯粹的往死里压榨。
一边是东狄的威胁,世子的性命;
一边是燕山军的条件,还有不合礼制的册封。
一边是存亡,一边是礼法。
世上本无两全法,西面不亮东面亮。
三人围着暖炉,半天没人说话,只有炉子里的木炭偶尔“噼啪”响一声。
而另一边,汉城洪翼汉的老宅里,气氛也绷得紧紧的。
燕山军特使俄木布和奥巴,正坐在堂屋里,脸色都不好看。
两人都是张克的亲兵玄甲卫,一个是土木特部王子,一个是科尔沁王子,性子本就急躁。
他们带着东狄俘虏来高丽,就是要对方纳投名状。
结果来了十来天,天天就听洪翼汉说 “王上需要时间筹备”。
“时间?咱们等了十几天了!”
俄木布把酒杯往桌上一墩,酒洒了一地,“高丽人怎么这么不爽利?”
奥巴也皱着眉:“草原上哪有这么多弯弯绕?
打不过就认新老大,多简单的事。他们倒好,杀几个俘虏还扭扭捏捏。”
洪翼汉站在一旁,脸色尴尬,却也没办法:“两位特使稍安勿躁。
王上也有难处,毕竟这事关礼制……”
“礼制?”
俄木布冷笑一声,“都被东狄骑在脖子上拉屎拉尿了,还讲礼制?”
洪翼汉心里也苦。
从他替国王接下册封文书那天起,他就没退路了,他为了报仇是把身家性命都压上了。
王上要是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