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短暂的震惊和剧痛之后，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涌了上来。他强压下心头的苦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甚至试图“挤出”一丝意识层面的“假笑”：“呵……跌了就跌了呗！有啥大不了的！修为没了，再苦练回来就是了！又不是没从零开始过！至少……至少我撑过来了，大力神国保住了，大家都没事……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试图用神国的胜利来安慰自己，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结果。
然而，金鱼的反应却并非释然，而是更加深沉的悲哀。它的金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在虚空中沉默地游弋，散发出浓浓的哀伤和……无力感。
林天启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比刚才得知跌境更加冰冷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鱼哥？”林天启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刚才叹气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还有什么……”他不敢问下去，却又不得不问。
金鱼游动的轨迹变得极其缓慢，它似乎在挣扎，最终，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用最无奈、最不忍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那句足以将任何修行者打入绝望深渊的宣判：
“你的修为……不仅仅是跌落了……”
“那龙魂之力……伤及了你的……本源根基……”
“你……你可能……”
“……”
“……止步于此了！”
止步于此！
这四个字，不再是简单的霹雳，而是化作了亿万道焚烧灵魂的业火之雷！是刺穿心脏的万载玄冰！是足以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无底深渊的绝望诅咒！
林天启的整个意识空间，仿佛被这简短的四个字彻底冻结了！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念头”、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心如刀割？不！是整个“存在”都在被无形的力量寸寸凌迟！
他“愣”在了原地，或者说，他的意识已经完全凝固。
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维度。
只剩下那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又一遍、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烙印在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金鱼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惋惜和哀痛。
它最后深深“看”了林天启那凝固的意识体一眼，金色的身影带着无边的落寞，渐渐变淡，最终如同消散的星光，彻底隐没于这片意识虚空的黑暗之中。
只留下林天启，独自一人，凝固在这片死寂的黑暗里。
他感觉不到悲，也感觉不到苦，甚至感觉不到不甘和无奈……那是一种更深沉的、吞噬一切的、连绝望本身都被冻结的——虚无。
仿佛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伴随着金鱼那句宣判，彻底……碎裂了。
意识深处那片令人窒息的虚无与绝望，仿佛持续了亿万年的冰川纪。林天启的“存在”在其中沉浮、冻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丝微弱的光感，伴随着极其遥远、模糊的嘈杂声，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针尖，刺入了这片死寂的识海。
光……声音？
麻木的意识被这微弱的刺激触动，本能地、艰难地向那丝光亮和声音的源头“挣扎”而去。沉重的“眼皮”仿佛挂着千钧重物，每一次试图“撑开”都耗尽了他残存的力气。
终于，一丝缝隙被撬开。
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闭眼，但更强烈的感知瞬间涌入——消毒药水的淡淡气味、身下床褥的柔软触感、以及……许多道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正聚焦在他身上！
“你醒了，天启！”
“天启醒了！”
“太好了！终于醒了！”
几声饱含惊喜、激动，却又隐隐压抑着某种沉重情绪的呼唤几乎同时响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病房的寂静。
林天启的眼帘终于完全撑开，视野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围在床边一张张熟悉而关切的脸庞：张恒、田芷梦、田灵韵、叶绾秋……甚至还有几位平时相熟的学院导师和同学。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合着由衷喜悦和难以掩饰的惋惜的神情。那喜悦，是为他苏醒而庆幸；那惋惜，则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在每个人的眼底眉梢。
他们似高兴，又似惋惜。
林天启当然知道这些事。
但，他们却不知道林天启知道。
金鱼那宣判死刑般的四个字——“止步于此”——如同最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比身体的虚弱感更加沉重百倍。
他看着眼前一张张为他欣喜的脸，那份关怀如同温暖的炭火，却只能灼烧他内心已成废墟的荒原。
他醒了，却感觉比沉沦在黑暗识海中更加冰冷。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将他紧紧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