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和纸张翻动的窸窣声。
张维民掐灭了手中的烟,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司法工作者特有的审慎和沉重:“王书记,法律合规性是底线,也是高压线。三天时间…太紧了。方案涉及政府出资、市场化运作、劣后级安排、风险隔离、基金管理人权限、政府监管边界…方方面面,牵涉的法律法规浩如烟海。特别是政府资金作为‘劣后级的安全垫的安全垫’,这在现有法律框架下尚无明确先例,如何界定其法律属性?如何确保在极端情况下不被追索?如何避免被解读为变相兜底?这都需要极其严谨的论证和条款设计。三天…恐怕只能做到初步排除明显硬伤,要‘万无一失’、‘没有争议’,难度太大。”
“张厅长,”王天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对方,“我知道难度!但东山那两千工人等不起!拖下去,就不是法律风险的问题,是社会稳定的火药桶!法律是人制定的,也是为人服务的。非常之时,需有非常之智!省厅和法制办的精英都在这里,你们是全省法律智慧的顶峰!我要的不是‘恐怕’,是‘必须’!把你们最强的力量都压上来!24小时轮班!需要什么支持,我亲自协调!省外顶尖的律所专家,只要开口,我立刻请!但三天后,我必须要那份‘没有争议’的法律意见书!这是死命令!”
张维民看着王天峰眼中燃烧的火焰和不容置疑的决心,又想起梁光军书记在常务会上那冰冷的警告,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好!司法厅全力以赴!但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只能穷尽一切手段做到法律框架内的‘最安全’,如果常委会上或未来运作中,有人从极其刁钻的角度硬要挑刺,那…”
“那是我的事!”王天峰斩钉截铁,“你们只管把法律本身的风险堵死!人为的‘刁钻’,我来扛!”
“王书记,”财政厅长钱明德接过了话头,语气依然带着为难,“梁书记要求今年启动资金从省长预备费和效益好的省属企业超收利润里挤…省长预备费是保民生、应急突发的最后一道防线,额度本就紧张??能挤出来的空间非常有限。至于省属企业超收利润…现在经济下行压力大,几家效益好的,像省能源集团、省交通投资集团,他们的利润早就被各方盯着,年初预算就有安排,突然抽调这么大一笔,阻力会非常大,而且程序上…要快,很难合规。”
“钱厅长,”王天峰语气放缓了些,但压力不减,“我知道你难。但梁书记指明了方向,这就是尚方宝剑!省长预备费,挤!挤干最后一分潜力!省属企业那边,我亲自去谈!效益好,说明他们有能力,也更有责任在省委省政府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告诉他们,这不是无偿抽调,是省委省政府以信用背书、未来有明确回报预期的引导资金投入!是政治任务!程序问题,法制办同步介入指导,特事特办,但务必确保流程经得起审计!明天,我要看到你拿出的具体方案,钱从哪里来,每一步怎么走,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钱明德看着王天峰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想到梁光军那句“脱不了干系”,只得咬牙应下:“…好!我们连夜测算,明天一早向您汇报!”
轮到风险防控加码。省金融监管局局长和省金控集团董事长对视一眼,神情凝重。梁书记提出的要求——“劣后级的安全垫的安全垫”、“独立风控官一票否决权”、“资金流向实时接入穿透式监管”——每一条都意味着对市场化运作框架的强力干预,势必增加管理成本和决策链条。
“王书记,”金控集团董事长斟酌着开口,“政府引导资金做劣后级的安全垫,这已经是极大的风险承担。再要求做‘安全垫的安全垫’,等于把政府置于最底层、风险敞口最大的位置。这…市场化的基金管理团队是否还愿意承接?他们的积极性会不会受挫?而且独立风控官一票否决权,虽然加强了政府监管,但会不会影响专业团队的独立判断和效率?市场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一个否决可能就错过救活企业的黄金时间…”
“效率重要,还是安全重要?是救活几个企业重要,还是保住整个基金、保住省委省政府的信誉重要?!”王天峰的声音陡然提高,“梁书记的指示非常明确!现在不是讲纯粹市场效率的时候!我们是在火中取栗,是在悬崖边上跳舞!防火墙必须层层加码,厚到任何人也无法穿透!管理团队积极性?告诉他们,这是省委省政府交办的政治任务,做好了,功在千秋!做不好,后果自负!至于一票否决权…它存在的意义不是滥用,而是震慑!是确保基金不被用于任何非救助目的的最后闸门!风控官由省政府指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