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眼身边秦商,见他神情镇定,眉头一皱,原是早就留了后手,难怪从头到尾都这般沉得住气。
京兆府与兵部的督查令分量极重,真闹僵了,别说上官交代的事办不成,自己这身巡检的差事都保不住。
他低声骂了句晦气,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去。方才若能速战速决,搜出些蛛丝马迹,就算闹到上面,也能拿“查抄逆党余孽”当由头辩解。
可如今秦商账目齐全,自己非但没抓到把柄,反倒落了个损毁物资的把柄,这一步算是走岔了。
王检冷着脸,看着那两名主事带着人翻身下马,走到近前接过秦商递来的账目。
主事目光扫过散落的药材与被撬烂封条的箱子,眉头微蹙,看向王检:“王大人,查验按规进行即可,何必这般兴师动众,损毁物料?”
“二位大人有所不知,穆克登阿谋逆刚平,涉外邦的队伍不得不慎。卑职也是按上官吩咐,仔细盘查,生怕有疏漏。”王检解释道,语气里藏着几分急切,只盼能借“上官之命”压下这桩事。
“按规盘查是本分,蓄意刁难便是失职。”其中一位主事语气冷淡,指了指账目上的备案记录,“这些货物早已报备,封条完好,若真有疑虑,可调取备案核对,而非这般粗暴查验。”
另一位主事补充道:“此事我们会如实回禀上官,往后查验需循章法,不得再肆意妄为。”
王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后背渗出冷汗。他方才急着邀功,又怕夜长梦多被秦商寻到转圜的余地,才下令撬封条、倒药材,甚至想铤而走险撬船板,如今被人抓个正着,哪里还敢辩驳。
只能连连应道:“是是是,卑职谨记二位大人教诲,往后定当依规行事。”
两位主事不再理会他,转身对秦商道:“秦统领,账目核对无误,你等可将物资搬走。若再有此类无端刁难,可直接持备案文书向京兆府申诉。”
秦商躬身道谢:“多谢二位大人主持公道。”
说罢,他挥手示意槐序营子弟收拾好散落的药材,将一箱箱物资重新搬起,有序往码头外的马车方向运去。
江风轻拂,灯笼摇曳,王检站在原地,看着秦商一行人有条不紊地将物资搬离码头,眼底满是怨怼,却敢怒不敢言。
他攥紧了腰间令牌,心里恨得牙痒痒。这趟差事办砸了,回去定要挨上官的骂,这笔账,他记下了。
等所有物资都装上马车,秦商翻身上马,一挥手,车队便踏着夜色往城外驶去。
秦商回头看去,见王检还站在码头上,似乎还在盯着他,微眯起了眼。
码头的一场风波,是启元宫和长春宫争斗的冰山一角。
往后的路,怕是只会更难走,但他无所畏惧。
他会坚守职责,护公主以周全,这是他接掌槐序营时,对苍天发下的誓言。
车队一路平稳前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槐序营驻地。
营门守兵见是秦商归来,连忙躬身行礼,掀开辕门放行。
马车驶入营中,停在演武场旁的空地上,槐序营子弟们利落地跳下车,将一箱箱物资搬卸下来,分门别类归置妥当。
秦商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身旁亲兵,抬手揉了揉发胀的额角。
一夜的周旋与奔波,让他眉宇间添了几分倦色,可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他径直走进自己的值房,亲兵端来一碗温热的姜茶,他接过喝了两口,驱散了江风带来的湿寒,这才走到案前,点亮油灯。
案上早已备好了信纸、笔墨与火漆。
秦商提起狼毫,蘸了浓墨,借着昏黄的灯光,提笔疾书,写下一行暗语:“江头遇石,双舟渡险,货归仓廪,暗流需防。”
“江头”代指漕运码头,“石”暗指刁难的王检,“双舟”对应京兆府与兵部主事,“货归仓廪”表明物资安全运回,“暗流”则直指启元宫的暗中作梗。
寥寥十六字,既藏尽关键信息,却又无一字明涉宫闱纷争,即便被截,外人也只当是寻常货商往来的暗语。
写罢,他将素笺卷好,塞进一枚中空的竹管内,再用火漆封死管口,确认无误后才扬声唤道:“阿七。”
帐帘轻动,身形精瘦的汉子躬身而入:“大人。”
秦商将竹管递给他,语气简洁:“送进宫去。”
“属下遵命。”阿七接过竹管,贴身藏进衣襟内侧的暗袋,躬身行礼后,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离开营地,依旧例去送信。
秦商望着阿七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转身缓步走回案前,随手拿起《六韬》,翻了一页,目光落在“见利不诱,见害不惧,宽舒而仁,勇猛而精”的字句上,指尖轻轻一点。
这既是兵道,亦是他护主的底线。
启元宫借王检试探,是投石问路。
此番未能截下物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