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爹的死...柳家的冤屈...”她的声音破碎得像风中的蛛丝。赵莽挣扎着爬过来,染血的手抓住她的手腕:“还记得老河工的血书吗?莫怀山陷害柳家是真,但背后...”他剧烈咳嗽,鲜血溅在她手背,“还有更黑的势力。”
暴雨突然变得刺骨。柳无烟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想起赵莽在暗渠中为她挡下铁蒺藜的瞬间,想起两人并肩转动九龙闸时掌心的温度。曾经以为清晰的仇人与正义,此刻在泥泞中变得模糊不清。
“磁石能吸铁,但人心……比铁更难测。”赵莽靠着梁柱缓缓坐下,飞鱼服下的伤口还在渗血,“我们阻止了爆炸,却撕开了更大的黑幕。”他捡起沾满泥水的磁石扳指,“这玩意儿再强,也吸不走人心的贪婪。”
柳无烟蹲下身,从刺客首领怀中摸出半枚令牌。青铜表面的莲花纹下,隐约可见“内阁制”的刻痕。她突然笑了,笑声混着雨声,惊飞了屋檐下避雨的寒鸦。六年前水缸里的小女孩,六年后手持软剑的复仇者,原来都只是别人剧本里的提线木偶。
“现在怎么办?”她轻声问,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狠厉。赵莽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紫禁城轮廓,那里曾是权力的象征,此刻却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莫怀山还活着,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他握紧扳指,“但这次,我们不再是被人推着走的棋子。”
柳无烟的手指抚过父亲血书的残页,上面的字迹早已被雨水晕开。她想起赵莽在作坊里忍痛学习火药知识的模样,想起他为了保护自己不惜性命的决绝。仇恨或许会蒙蔽双眼,但有些并肩作战的瞬间,却能照亮迷雾中的方向。
“好。”她将令牌捏得粉碎,青铜碎屑混着雨水渗入泥土,“那就先从莫怀山开始,一步一步撕开他们的假面。”她伸手扶起赵莽,两人的影子在雨幕中重叠,“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把你这伤养好了。”
赵莽笑了,牵动伤口疼得皱眉:“没想到有一天,会和柳家的‘逆女’并肩查案。”柳无烟白他一眼,却悄悄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暴雨渐歇,天空裂开一道缝隙,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满地狼藉的铸剑坊上,仿佛预示着这场漫长的博弈,终将迎来新的开始。
第五章:余烬与新生
1. 各自的归宿
太和殿的金砖映着摇曳的烛火,皇帝将弹劾奏章重重拍在龙案上,朱批墨迹未干的\"彻查\"二字在烛光下泛着血色。柳无烟隔着宫墙,望着锦衣卫来回奔走的身影,怀中父亲的血书已被摩挲得边角发毛。这场震动朝野的爆炸案,终究让莫怀山一党露出了马脚,却也让她看清了朝堂深处盘根错节的黑暗。
城郊驿站的青石板上,赵莽的飞鱼服焕然一新,新赐的千户腰牌却压得他胸口发闷。当他转身时,正看见柳无烟立在垂花门前,白纱被风吹起,露出左颊淡去的疤痕。她手中托着一枚莲花状的磁石暗器,正是当年白莲教的杀人利器。
\"皇帝虽清算了明面上的党羽,\"柳无烟将暗器放在他掌心,金属还带着体温,\"但内阁深处的手,恐怕比我们想得更长。\"她想起刺客首领临终的遗言,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我爹的冤案、白莲教的阴谋,不过是冰山一角。\"
赵莽握紧暗器,磁石与扳指共鸣出细微震颤。他望着柳无烟身后那辆装满书卷和火药器具的马车,突然想起暗渠里她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模样。\"跟我回北镇抚司,\"他听见自己说,\"我们可以一起...\"
\"我累了。\"柳无烟打断他,银链上的莲花吊坠轻轻摇晃,\"六年来,我活在仇恨里;这几个月,又活在阴谋里。\"她的眼神望向远方,那里有大漠孤烟,也有未经沾染的晨光,\"我想去看看,这天下除了权谋和杀戮,还有什么。\"
晨雾渐起,驿站的铜铃叮咚作响。柳无烟翻身上马,却在缰绳收紧的刹那回头:\"赵莽,磁石能吸附铁器,却吸不住人心的贪婪。\"她的白纱掠过他脸颊,\"下次见面,或许不再是敌人。\"
目送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赵莽将磁石暗器贴身收好。新官服的绣线勒得脖颈发疼,他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想起老河工用生命换来的线索、柳无烟拼死护住的密函,还有那些在爆炸中险些丧命的百姓。锦衣卫的灯笼在雾中亮起,他却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那里藏着尚未解开的卷宗,也藏着比白莲教更危险的敌人。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京城的晨钟准时响起。柳无烟的马车已行至玉门关外,她摸出怀中的半块磁石,与赵莽的扳指碎片轻轻碰撞。而在千里之外的皇城,赵莽正将密函锁进暗格,磁石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幽蓝。两个曾在阴谋中殊死搏斗的人,从此踏上截然不同的路,却又因同一个真相,在命运的长河中遥遥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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