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仿佛被极寒的冰霜覆盖,随即化为一片难以置信的、扭曲的苍白。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晃,几乎要从交椅上栽倒下来,幸亏旁边的亲信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整个聚义厅,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舞姬僵在原地,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举杯的、叫好的、捻须的、狂笑的……动作全部定格。前一秒还喧嚣沸腾的大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静得连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那传令兵粗重绝望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无限放大,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
“你……你说什么?!”洪天啸猛地站起,魁梧的身躯因震惊而微微晃动,豹眼圆睁,死死盯着传令兵,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带着难以置信的暴怒:“谁败了?!说清楚!”
那传令兵被洪天啸的气势震慑,抖得如同筛糠,语无伦次:“是……是杜副帮主!‘鬼见愁’……船队……完了!全完了啊帮主!”
他涕泪横流,声音带着哭腔:“官军……不是六扇门的船!是……是水师!真正的水师!好大的船……铁打的龙脑袋……箭像雨一样……拍杆像山一样砸下来……挡不住……根本挡不住啊!二当家……二当家被一个拿快剑的官差杀了……旗……旗倒了……弟兄们……弟兄们像下饺子一样……湖……湖水都红了……”
他描述的画面支离破碎,却充满了血腥与绝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众人心头。
“杜副帮主……他……他拼死抵抗……最后……最后被官军的巨舰撞碎了旗舰……沉了……都沉了……完了……四千弟兄……全完了啊帮主!!”
“怎么会?怎么会?!”洪天啸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死死盯着地上如同濒死野兽般的传令兵:“杜海蛟……全军覆没?不可能!绝不可能!朝廷哪来的铁甲水师?哪来的精锐战船?!”
“千……千真万确啊帮主!”传令兵涕泪横流,用尽最后的力气哭嚎:“是……是俞字旗!从未见过的朝廷水师!从……从通州府那边开过来的!兄弟们……兄弟们根本挡不住!他们的船……撞过来……我们的船……就像纸糊的一样!……”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描述的画面支离破碎,却充满了血腥与绝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众人心头。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聚义厅。方才的狂热与喧嚣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那传令兵绝望的呜咽。
洪天啸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虬髯戟张,如同暴怒的雄狮,却又带着一丝茫然和恐惧。他精心打造的、纵横大泽湖无敌手的“鬼见愁”舰队,他赖以对抗朝廷的最大依仗,竟然在短短时间内……灰飞烟灭?
“水师?朝廷的水师?”那个尖嘴猴腮的老者失声尖叫,声音尖锐刺耳:“朝廷什么时候在华南三府秘密练了水师?!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开来。刚才还拍着胸脯喊着要杀官造反的豪杰们,此刻脸上只剩下惊骇和茫然。朝廷竟然隐藏着如此可怕的实力?那他们在这里的结盟,岂不是一场笑话?
洪天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众人被这惊天噩耗震得魂飞魄散,尚未缓过神来之际——
“报——!!!”
又一名传令兵面无血色,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慌乱:“帮主!不好了!‘老鸦嘴’……‘老鸦嘴’埋伏的兄弟……还有……还有西边‘鬼哭峡’、北面‘断龙滩’的暗哨……全都……全都传回消息!”
他喘着粗气,声音都在打颤:“根本……根本没有官军!没有六扇门的精锐!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周侨……周侨根本没走‘老鸦嘴’!咱们的人……在风里雨里埋伏了几日……连个鬼影子都没等到!情报……情报是假的!是假的啊帮主!咱们……咱们被耍了!”
轰!
仿佛又一个炸雷在众人头顶炸响!
内应传出的、被洪天啸视为制胜关键的“绝密计划”,从头到尾都是朝廷精心设计的骗局!是为了调开他们各处埋伏的力量,让他们自以为掌控全局,实则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自己所有的部署,所有的算计,在诸葛正我面前,就像个三岁孩童般可笑!一股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巨大羞辱感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
“内奸?谁是内奸?!”
“他娘的!到底是谁出卖了咱们?!”
“完了……全完了!”
洪天啸只觉得眼前发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巨大的挫败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几乎将他吞噬。他精心布置的一切,在朝廷的雷霆手段下,竟如此不堪一击!内应……陈康怎么暴露的??还是其他人?到底是谁?!
这章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