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守舍的二人面上依旧八风不动,平平常常。
冯保咬牙吩咐了手下人照常给殷灵毓悄着送饭,但他和张居正却再没踏进那间偏殿。
殷灵毓将生鸦片制成熟鸦片,又拿了抽烟的烟袋,一并交给了冯保,由那二位死囚每日吸食,冯保,张居正,并内阁其余人等,皆派人见证。
不消半月,二人已然成瘾。
两个死囚有着单独的囚室,起初只是呵欠连天,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后来便突然开始用头撞墙,手指在砖地上死命的抠挠,缩在墙角发抖,嘴里嚷着“给一口”,甚至把送去的饭菜也全掀翻了。
众人一个个听到下人来报,陆续赶来时,二人正蜷在地上打滚,牙咬得咯咯响,高个的那个鼻涕糊了满脸,摇晃着栅栏,矮个的四肢抽搐着不停磕头痛哭。
“爷爷!爷爷行行好吧!就抽一口,一口就行,俺给爷爷当狗……”
“大老爷开恩啊!让俺抽上一口,干啥都成!”
一个看守手腕上包着布条,满脸怨气,他方才给他们递水进去,被抓住手腕狠狠撕咬,怎么打也不松嘴,生生撕下块皮肉,只能草草包扎了一番。
牢房里尽是两人失禁后的气味,二人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满地打滚儿,大臣们被震惊到难以言语,结果一个晃眼间,二人就互相撕咬到一起,高个的恶狠狠的咬住矮个的耳朵,狠狠撕咬,竟是一口啃下来半只,满嘴血沫子的往旁边一吐,接着嚎道:“烧烟!给老子烟!不烧烟老子生吃了你!”
“你这个杀千刀的畜生!啊啊啊!”矮个那个又疼又在瘾上,已经失去了理智,用牙,用指甲,手脚并用,和高个厮打不休,身上很快便不止一处见血。
高个本来体型上就有优势,最终将矮个压制在身下,一口咬在矮个的喉咙上,大口吸食起来,守卫本来是看他们狗咬狗觉得无所谓,正好还解气,眼见着要在一群大人面前出人命了,赶紧打开牢门进去把两人分开。
矮个躺在地上“嗬嗬”的喘息,高个抬起头,冲牢门外痴痴笑了起来,然后念叨着“烟”,满口的血色,眼神混沌,麻木,毫无人性可言。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内阁几位大臣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有胆小的直接扶着墙呕吐起来。
冯保脸色铁青,双手紧握。
“这……这就是鸦片之害?”一位大臣声音颤抖地说道。
众人皆是沉默,原本还有些怀疑之人,此刻彻底被眼前这恐怖景象震慑,再无半点质疑。
一位资历颇深的老臣,身子晃了晃,差点瘫倒在地,他嘴唇颤抖着,“如此危害,实乃国之大患呐!”
他唇瓣颤了两下,最终还是把关于陛下也在吃这种东西的绝望咽了回去,只是不禁悲从中来,掩面哭泣。
张居正竭力克制着让自己声音平稳:“鸦片不除,国无宁日,吾等当竭尽全力,禁绝此物。”
但其余的,他没有开口。
谁也没有开口。
有着信息差的他们,在见到这样惨烈的场景时,只会想到他们的陛下也会变成如此模样,而忘记了朱翊钧是用药,是生烟膏,而两个死囚是吸食熟烟膏。
但那又有何太大的区别呢?都是服食鸦片,都是依赖成瘾,至少在殷灵毓看来,都无法容忍。
特别是,这样的人,还在掌权。
李太后接到内阁众臣联手送上的记录册后,起初她还能保持着端庄,可随着一页页翻阅,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紧紧蹙起,看到最后身子一软,瘫倒在椅子上。
记录册“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她不是不知道那个殷小大夫的事情,但她始终心存侥幸,觉得是旁人危言耸听,或者哪位大臣想要使手段逼迫她的孩儿。
总之不会是真的。
可是,册子上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文字,一个个大臣亲笔签字画押……
片刻后,殿内传来几声瓷器碎裂的声响。
窗外开始下雪,紫禁城的琉璃瓦渐渐覆上白色。
慈宁宫的灯亮了一整夜。
第二日,傍晚。
“侍奉汤药?”朱翊钧皱眉。
他对李太后这位摄政太后和严母是反抗不了的,只能长年累月的在外界的影响下必须去孝顺,相处时也是敬畏恭顺居多,其实心里早就不舒服了,只是这到底是自己的母后,也能感受到她的确爱自己,以自己为先,朱翊钧对李太后的不满倒没有那些掌控实权的朝臣那么多。
听了李太后重病,请他过去侍奉汤药的事,朱翊钧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反正就算不是有事要商量,是真病了,那也就是端端药汤子的事情,他若是不去,又要被上谏了,那才是真的烦。
处处约束,处处规训,这皇帝当的有什么意思?还有那海外小番医也敢当面顶撞自己,等出了结果一定要把她处理了出气,朱翊钧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