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灵毓的“民家”不是光说说的,她是真的会做,嬴政自然也受到了影响,在着眼于六国时,也能等一等秦人。
更何况殷灵毓拿出来的东西也大多都是民生一类。
有一日落雪时,嬴政与殷灵毓一同赏雪,两人倒是没喝酒,煮的是赵姬从前发明的那“药茶”,只是水里除了红枣还有蜂蜜,甘草,枸杞,甜丝丝的,比起从前的简陋版本要好喝很多。
煮茶用的是就是煤炉,但这个并未广泛推广应用,实在是当下才开始改善炼铁,供应不上。
另一边炭盆上还烤着糯米糕,板栗,橘子,气味清甜。
嬴政就放松着心情,看雪花一层层飘落在咸阳宫,往年这个时候他总要担忧,冬日会导致人口的减少,百姓捡不足柴火,又没有厚重的衣物,总会在冬日里冻饿而死。
但今年,至少煤炭很便宜,绝大多数百姓家中,都能足足的烧起炭盆来。
“灵毓,多谢你。”
私下里无人时,嬴政就会叫殷灵毓为灵毓,人前才会称殷卿。
今日便就他们二人,李斯忙着一桩捕快们递上来的案子,并不在场。
殷灵毓抿了口茶水,轻声叹息:“政兄竟是与我生分了。”
嬴政一怔,这样的称呼他已经许久未听到了,他抬眼看向殷灵毓,她总是黑衣,洒脱又耀眼,此刻与他对视,大大方方抬手敬他一杯。
于是嬴政失笑的抬手回了一下:“说好的酒,你这算不算敷衍我?”
“怎么会呢。”殷灵毓把玩着玉爵,狡黠一笑:“你就说,我来没来。”
嬴政垂眸,指尖摩挲一下腕上早已圆润的玄鸟。
“所以,我才说谢。”
那何止是来了,还带了那么多人和东西,来了就开始为他大秦增砖添瓦,他和殷灵毓叙旧都没叙,先就为了大秦学宫,为了今冬和明春忙碌了个明明白白。
殷灵毓给他的,远比他们当初的约定要厚重许多。
嬴政并非能理所应当,对此视而不见的接下之人。
殷灵毓用筷子夹起一块被烤的鼓起泡,撑裂了酥脆外壳的糯米糕拍了拍,等它稍微晾凉。
“你无需自觉有愧,你本就配得上这些。”
嬴政心中温暖,面上却一伸手。
“那这块归我。”
“一半。”
“也行。”
“就不能自己烤去?”
“不要,自己烤哪有顺手快。”
这话一出,嬴政与殷灵毓对视一眼,彼此明了。
农具改良后,说简单也简单,要发下去用就注定会被研究,仿制,像是草木灰肥与发酵肥料,必定要于市井田间反复传扬,也瞒不住。
就像前两日探子才传回来的,赵国已经再四处寻找煤炭,试图照搬煤球一样。
既然瞒不住,那不如就让六国人好好瞧一瞧,看一看,哪怕将他们养肥了一些也没关系,总归最终还是他们秦国的人。
特别是在知道,殷灵毓有何等秘密武器之后,嬴政更是信心十足了。
“王上打算怎么办?”殷灵毓咬了一口自己那一半。
“要说名正言顺征战,还是要等亲政。”嬴政也咬下一口,表情有些无奈。
这个确实没办法,他虽然握住了大部分的权力,但名义上没有亲政就是没有,底层的士兵现在虽然让尉缭按照殷灵毓所说的开始进行爱国教育,但要想真正让军队士气高昂,为大秦而战,他现在的威望还不够。
也是因此,他们重逢后,哪怕嬴政看着那六国舆图蠢蠢欲动,也还是暂且压下,与殷灵毓等人商议,决意专心富民强国,以待来日。
想到这里,嬴政又叹口气,狠狠咬下一大口,他现在都快要想亲自进军营了,可惜他到底是秦王,而且手握政权,不合适也没时间。
“不急,总归你我不也做好长久打算了么?”殷灵毓慢悠悠道。
“是。”嬴政一想,那点子心急也就烟消云散,勾了勾唇角,重回了运筹帷幄的沉稳:“总要让我秦人永以生为秦民而自骄,让六国之民争先恐后来投为好。”
苛政?暴秦?
可我大秦能让百姓吃饱穿暖,你们却连民众都留不住,又拿什么来与我大秦相争,相抗衡?
嬴政于是笑的越发欣然,只是二人赏完了雪,喝饱了茶,李斯已经带着新的政务文书通报入内了。
“斯卿用些点心茶水暖暖身子吧。”嬴政接过那一沓纸,顺口关怀道。
“多谢王上。”李斯的确有些冻着了,跪坐到炭盆旁,殷灵毓给他倒了杯热水,李斯谢了声,接过就啜饮起来。
三人围着炉子,再次加班。
所幸嬴政等人的努力并未白费,在低廉量大的煤球下,秦国罕见的过了个暖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