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预报没说要下雨,他没带伞,只能盼着只是天阴,不会下起来。
他坐在在偏僻小巷门口,面前铺着一块硬纸板,硬纸板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束娇嫩欲滴的红玫瑰,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三元一枝”。
他的长发像黑丝绸摇曳出的星河,柔柔地堆叠在胸前。一张脸白皙无瑕,剔透温润,青长眉,狗狗眼,无可挑剔的眉眼温柔得能漾起水。
五官柔和,留白恰好,像工笔细细描绘出的山水画。
长发遮住耳朵,眼眸轻垂,把和世界交流的通道隔断,安静而温顺,却又好似蒙了一层雾一般。
像被世界遗忘的的易碎琉璃盏。
京都繁华,四环郊区本身人流量虽然不比市中心,但是要想卖出去几朵花也是不难的,可他挑了个偏僻的小巷口,在这里摆个小摊,摆明了是不喜欢和外人打交道,也没想把花卖出去。
头顶突然落下来一滴水,凉意还没来得及扩散开,两滴、三滴、四滴,雨簌簌地落了下来。
春雨温润,细小轻密,像膨胀起来的一团雾。
廖今浙迟迟地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沾上雨水的玫瑰,却被它们更显鲜艳的花瓣吸引,便也不管雨了,微微垂着腰,目光落在三束玫瑰上,久久没有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多长时间,他恍然发觉头顶没有再落雨,有雨打在伞面的沉闷声作响,催得人昏昏欲睡。
他微怔,稍稍抬眸,见一双骑行鞋闯入他的视线。
视线顺着流畅的鞋身向上攀爬,略过一身飒爽干练的黑白骑行装,一路往上。
雨色朦胧中,一张秾丽非常的脸尤为清晰,一双眼里光芒四绽。
她站在那里,整个世界都蓦然亮了几分。
她手里握着一把伞,廖今浙迟疑地抬头,发现自己确实被一个陌生人的伞庇护其中。
有些犹豫,有些不安,有些拘谨。
“你这卖的玫瑰花啊?”
女生声色高亮利落,听在耳里,能把瞌睡虫都赶跑了。
他点点头。
朝晕蹲下身,左看右看:“你这摆的,特别像在上坟你知道吗?”
一张硬纸板,三束花隔着固定的位置摆开,看起来确实有点那意思。
廖今浙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不过看起来长得真漂亮,这是你种的吗?”
他还没来得及点头,那边的人儿又喋喋不休起来:“我喜欢玫瑰,但是我爸花粉过敏,不让我往家带花。我问那能不能在家门口开一片花园出来,他气得要打我,然后被我捉弄了一顿,他就不气了。”
话未免有些多,他很久没有接受这么大量的信息了。
他还是没吭声,让人不免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人讲话,不过朝晕一说起话就什么也不顾了,滔滔不绝道:“我听说过好多红玫瑰的传说。我最喜欢的是波斯神话里的传说。一只夜莺十分钟爱玫瑰,它对玫瑰的爱让它奋不顾身地被玫瑰的刺刺穿胸膛,白玫瑰被鲜血染红了,所以红玫瑰都诞生了。”
男人眼眸耷拉着,没看着她,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朝晕继续说:“不过最有名的是不是希腊神话啊?传说玫瑰最初是纯白的,那个花神叫啥来着?她发现了一具尸体,然后把它变成了花,有好多神让它进化……”
听起来像今日说法。
廖今浙眉眼松动,有些想笑,他温声打断:“花神克洛里斯偶然发现一具宁芙仙女的遗体后,将其转化为花朵。爱神阿芙罗狄忒赋予它美丽,酒神狄俄尼索斯用甘露将其染成红色,风神西风之神吹散云朵,让阳光滋养它,玫瑰由此诞生。”
他说话慢慢的,有些重音和断句略显奇怪,但是声色温柔清润,娓娓道来,讲起故事来实在令人享受。
朝晕猛猛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你懂的还挺多的嘛。”
毕竟,他这二十年都在和花打交道。
“我喜欢听你讲故事,”朝晕这样说,拿出手机:“所以我要把三朵花买下来。”
廖今浙愣住:“买花?”
他今天根本没有想过把花卖出去。
“对呀,买花,”朝晕逛了逛手机:“把你的收款二维码给我。”
男人动作温吞地拿出一款老式手机,朝晕看着他点进钱包,又点进银行卡,几乎把微信服务里面所有地方都点过来一遍,最后才像醒梦了一样,点出收款码给她。
趁着朝晕给他扫钱的空档,他取下背后的包,从里面拿出三张花束包装纸,细致地一束一束扎好,骨节修长的手指穿梭在红艳花朵间,说不出的漂亮。
朝晕收过花,自然而然地把伞柄塞进他手里,满意地抱着三朵花要走,却被廖今浙叫住。
“等等,”他看看伞柄又看看手机,脑袋有点懵:“小姐,三朵花九块钱,您给了二十元,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