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他已经付了钱，顺手把一个油纸包塞进她手里说：“刚出炉的，还热乎呢。”

    阿紫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油纸，心里也跟着温暖了起来。

    她一步不离地跟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在灯笼亮起的街道上行走，青衫的下摆被晚风吹起，露出了腰间悬挂的佩刀。

    阿紫知道，这个男人心里装着整个天下，装着自己的家国，装着自己的姐姐，却唯独没有给她留下一个位置。

    可阿紫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想要看看他喝酒时那爽朗的笑容，想要听听他讲那些江湖上的故事。

    想要让他偶尔也能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不是因为她是阿朱的妹妹，而是因为她是阿紫。

    铜驼巷的胡麻饼铺子前香气扑鼻，萧峰要了两斤饼，然后带着阿紫拐进了旁边的一家酒肆。

    店小二看到萧峰，立刻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大爷来啦！还是老规矩，十斤杜康酒吗？”

    “二十斤。”萧峰大声笑着，找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阿紫则好奇地趴在窗台上看街景，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笼，整条街就像一条流动的灯河。

    酒菜很快就端上来了，萧峰拿起酒坛就往碗里倒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粗瓷碗中泛起了层层涟漪。

    他仰头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着，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阿紫托着腮看着他，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平日里冷峻的眉眼柔和了许多。

    她突然想起在星宿阁处理公文的时候，那些密报里提到的辽国陛下。

    说他在辽国是如何威服各部，说他训练的骑兵是如何骁勇善战，可眼前的他，却只是一个会为了一碗美酒、一碟胡麻饼而露出笑容的普通男子。

    “萧峰大哥，你少喝点。”她忍不住开口说道，伸手想要夺他的酒碗。

    萧峰躲开了她的手，又喝了一碗酒，笑着说：“你这个小丫头，还管起我来了？我喝酒，你吃饼，别扫了我的兴。”

    他说着，夹了一块酱牛肉放到她的碗里说：“尝尝这个，洛阳的酱牛肉也是非常有名的。”

    阿紫看着碗里的牛肉，又看了看他被酒意染红的脸颊，心里突然有些发酸。

    她知道，在他的心里，一直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姨子。

    就算她现在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星宿阁阁主了，在他的眼里，她也许永远都是那个在曼陀山庄里调皮捣蛋的小姑娘。

    “萧峰大哥，”她小声地说，“你以后会不会一直留在洛阳？”

    萧峰正在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傻丫头，我是契丹人，辽国才是我的家。”

    他没有注意到阿紫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只顾着喝酒说：“等这边的训练事情处理完了，我就要回上京了。”

    “那……那我也跟你一起回上京。”阿紫立刻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萧峰哈哈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说：“好，带你一起回去。不过下次不许再偷偷跟着契丹武士跑出来了，免得你姐姐担心。”

    他的手掌带着温热的酒气和淡淡的皂角香，落在她的发顶上，让她全身一僵，然后又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低下头，脸颊变得绯红。

    在灯光下，她耳尖的红意格外明显，可萧峰却只顾着和店小二再要一坛酒，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眼中那深藏的、如同洛阳灯火般炽热却又不敢表露的情意。

    窗外的灯河依然璀璨，酒肆里依然热闹非凡。

    阿紫小口小口地吃着胡麻饼，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对面那个正在豪饮的青衫男子。

    她知道，自己对他的这份感情，也许就像这洛阳的春风一样，吹过他的身边，他却只当作是普通的暖意，从来没有深究过风里藏着的，是怎样的一份深情。

    而她，也只能把这份情意小心翼翼地藏在红裙之下，藏在每一次看似顽皮的纠缠里，藏在每一次偷偷望向他的目光中，就像藏起一颗害怕被阳光晒化的糖，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才敢悄悄地回味那一丝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