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十一郎有些醺然地摆手,袖角甚至扫翻了酒盏而不自知,带了几分刻意炫耀的含糊口吻:
“瞎!不瞒吕公,家兄.......哦,不是,就是我家兄长,数次给……………”
指了指西北方,意长安方向,“什么‘五年方略”、“凉州论”、‘棉政考”,那可都是了不得的文章!”
“小弟我......嘿嘿,侥幸拜读过几篇,那真是字字珠玑,令人茅塞顿开!”
他忽然俯身凑近,压低声线却难掩得意:
“不瞒你说,让校事府设平准司,其实我早就有想法,毕竟这也关系到我们兴汉会在大吴易市的稳定,我岂会不操心?”
“故而闲暇之余,不才小弟我......东施效颦,也效仿兄长琢磨了点浅见,胡乱攒了个《平准六策》的粗浅见………………
吕壹听得“平准六策”四字,心头便是猛地一跳,仿佛听到了金玉碰撞的脆响。
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故作轻松地给糜十一郎斟满一杯,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怀疑和好奇:
“哦?先生竟有如此大才,能效仿冯会首策论?只是.......这平准”二字,涉及国计民生,非同小可啊。”
他刻意顿了顿,观察着糜十一郎的反应,“却不知,此策比之当今吴中诸公所行,有何高妙之处?”
糜十一郎闻言,似是被激起了好胜之心,又像是酒意上涌,他“嘿”了一声,挥了挥手:
“吴中诸公?哼,不过是些鼠目寸光之辈!只知道加赋加税,刮地皮,能成什么气候?”
“当今天下之辈,论及治世之才,有何人能比肩我兄长者?”
“自我兄长辅政以来,大汉府库充盈,宫中府中,何曾有过捉襟见肘之事?”
“何也?不过是替陛下,将这天下利源,尽收囊中!"
吕壹心中狂喜,又夹起一箸鲜嫩的羊肉放入糜十一郎盘中,用感慨的语气附和道:
“先生高见!只是说来容易,做来难啊。譬如这盐铁之利,谁人不知?然豪强盘根错节,如何能轻易收归官有?”
但有心者,谁不知道这一策?谁不想效仿汉武故事?
然后汉以来,地方州郡皆操于世家豪强之手,特别是像吴国,官营盐铁,早已名存实亡。
想要让世家豪强把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何其难也?
“哈哈哈……………”糜十一郎仰头大笑,带着睥睨之色,“此正是吾让吕公设平准司之意也!”
只见他伸出两只手,左手握拳:“校事府本有监察朝野之职。
右手再握拳,双拳相撞,“若是再有平准之能,则二者可互为表里。”
“以平准之名,以校事之威,查抄几个豪强,立威天下,看谁还敢聒噪!”
师出有名,就算是跑到朝堂上对喷那也是理直气壮。
吕壹心跳更快,又试探着问:“那......若是商贾囤积居奇,物价腾踊,又当如何?总不能再一味强压吧?”
挑几个软柿子捏,校事府还是很轻松的。
难的是,如何应对地头蛇的集体反扑。
“笨!”糜十一郎指着吕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设均输官调运物资,设平准官贵卖贱买!”
至于均输官平准官是谁的人,贵贱是什么样的标准,大伙就不要管了。
只要把物价决定权捏在手里,随便弄个差价,加个零卖给下家都正常。
还嫌累的,那就随便批个条子,过个手都能满手油。
双轨制,懂吗?
球证、旁证,加上主办,协办,所有的单位,全是我的人,你怎么和我斗?
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吕壹别的不行,但一说到捞钱,那当真是一点就透。
他已经激动得手都有些哆嗦了。
平准司这一策,当真是妙啊!
简直就是为校事府量身打造一般。
他甚至有点埋怨糜十一郎,为何有此等计却不早点对自己说,否则这些年的收益,何愁不能翻倍。
话匣子既已打开,糜十一郎越说越兴奋,干脆抱着酒坛,在“酒酣胸胆尚开张”的状态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的“平准妙计”。
特别是谈及大汉工坊之利,他大谈特谈“官营工坊策”如何能后来居上。
类若蜀中技艺,只要吕中书愿意,想必以校事府与兴汉会的交情,必不会受到太大的阻碍。
最后说到提及吴主屡次派人出海,足见陛下对海外的向往之心,只是受朝中诸臣所阻,再加上军中诸将办事不利,这才多以遗憾收场。
吕中书若是在陛下面前提出“海外奇珍策”,让校事府亲自督促将士出海,介时必将是船队扬帆、宝货归吴的盛景。
在整个过程中,糜十一郎时而附耳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