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各部门领导到位后，一辆考斯特驶出政府大院，向着北钢集团厂区开去。
车上众人皆安静不语，只有康伟偶尔对宋卿介绍一下路过的周边情况。
10点20分，车子来到北钢集团大院门口，那里早已有不少人等候。
虽然通知下去一切要简单，但那条红色横幅仍刺入了宋卿眼中。
宋卿下车后，集团董事长李福军小跑几步上前，同他握手。
“宋书记，第一站调研就来我们这里，真是北钢的荣幸啊！”
宋卿微微一笑：“没有昨天老职工的那一闹，我也许就去了化工集团那边！”
看似轻意一句，李福军脸上一下红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李福军还想说什么，宋卿直接摆手说道：“直接去车间看看。”。
宋卿已经大步走在前面。
康伟、发改委主任赵立、工信局局长孙伟、财政局局长钱斌等人跟在后面。
李福军强挤笑容赶紧跟上，引导众人走进的是一号高炉车间。
机器轰鸣，热浪扑面，通红的钢水在炉内翻滚，工人们穿着整齐的工装在各司其职，一派繁忙有序的生产景象。
“宋书记您看，这是我们集团的主力高炉，一直满负荷运转，产销两旺！”
李福军强装镇定，略带得意的向宋卿等人介绍着。
宋卿默默跟随走走看看，只是一路微微点头，并没有发表意见。
直到一圈转下来，一行人走出1车间后，他指指着远处一个略显荒败的车间，话锋一转：“咱们再去那个车间看看。”
李福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语气有些发虚上前说道：“宋书记，三轧那边……设备正在检修，噪音大，环境也差，要不我们去成品库看看？我们的优质钢材……”
“就去那个三轧车间。”宋卿打断他，“李董事长，我对正在运转的流程没太大兴趣，我更想看看‘停下来’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一句话说出，李福军眼神飘忽，身后几位局长的表情也发生了微妙变化。
与一号高炉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这里空旷、冷清，巨大的轧机沉默地矗立着，上面覆盖着薄薄的灰尘，地上散落着一些废旧零件，只有零星几个工人在进行基础的设备保养。
“这生产线停了多久了？”宋卿问旁边一位老师傅。
老师傅看了一眼李福军，有些犹豫。
“老师傅，照实说。”宋卿温和的补充道。
“快……快一年了。”老师傅低声回答。
“厂里像这样停着的生产线，还有几条？待岗的工人有多少？上月的基本工资发齐了吗？”宋卿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砸向李福军。
李福军额头开始冒汗：“这个……停了几条老生产线，是产业升级的需要。待岗职工我们都按规定发放基本生活保障，工资……基本都发了。”
“基本生活保障是多少？”
“……八百块。”
“市里下拨的针对困难企业的稳岗专项资金和特定补贴，是怎么使用的？为什么待岗职工只能拿八百？”
宋卿的目光转向财政局局长钱斌。
钱斌赶忙解释：“宋书记，资金是按流程足额拨付到集团的，具体使用和分配方案，由集团根据实际情况统筹……”
“统筹？”宋卿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去财务室。我要看看这笔‘统筹’资金的明细。不是年终总结里的数字，是银行流水、发放清单和对应的审批单据。”
李福军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
在集团财务室，宋卿随机抽取了近几个月的凭证账簿，快速翻阅。
他的手指在其中一页上停下，点着一笔账目：“这笔三百二十万的‘设备零部件紧急采购款’，付给了‘宏发机电公司’。采购合同、入库单、验收报告，拿出来我看看。”
财务总监犹豫的看向李福军。
李福军给他使了个眼色，这才回道：“合同可能在采购部存档，一时半会儿……”
“电子扫描件也没有？”宋卿追问。
“系统……系统最近不太稳定，有些数据调取慢……”
财务中间的声音越来越小。
宋卿合上凭证，不再看那笔账，转而说道：“关于市里下拨的各类补贴资金使用明细，以及这笔三百二十万的采购全流程资料，请北钢集团整理好，明天下午下班前，送到我办公室。”
“现在，去职工家属区看看。”
车子驶入破败的北钢小区，眼前的景象比宋卿想象的更为触目惊心。
得知市委书记来了，居民们纷纷围拢过来，哪里管什么其他领导，情绪激动的大声说着。
“宋书记，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拆迁说了三年，雷声大雨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