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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级敌人在搞破坏!”安全委员会的扎哈尔·米哈伊洛维奇拍着桌子,唾沫横飞,“一定是境外势力,用化学武器污染了我们的食物供应链!必须彻查‘白桦林’面包店!”他挥舞着一份语焉不详的报告,上面写着“可疑面团活性异常”。
“胡扯!”文化局的叶莲娜·安德烈耶夫娜冷笑,手指神经质地敲着桌面,她面前的茶杯只倒了半杯,“这分明是集体潜意识的集体癔症!是斯大林同志说的‘精神懈怠’!我们太忽视思想工作了!”她猛地灌下那半杯茶,仿佛要压住内心的颤抖。
伊万作为“最早目击者”被叫来作证。他站在会议室中央,像砧板上的鱼。官员们的眼神混杂着怀疑、恐惧和急于推卸责任的焦躁。他试图解释食物与内心的关系,解释情绪性进食、延迟满足、剩下一口背后的创伤:“同志们,这不是敌人…这是我们的委屈…我们的不安…食物只是镜子…”
“镜子?”扎哈尔嗤之以鼻,肥胖的脸抖动着,“斯米尔诺夫同志,你醉了!还是被敌人蛊惑了?食物就是食物!是生产资料!是社会主义建设的成果!什么委屈不安?无产阶级只有钢铁般的意志!”他猛地抓起桌上一份油墨未干的《真理报》,上面赫然是头版文章《喀山食物事件:美帝国主义新阴谋》,配图是扭曲的面包照片。
伊万感到一阵眩晕。他看见扎哈尔说话时,自己杯中残余的茶渍在杯壁上缓缓爬升,聚成一个微小的、狞笑的嘴型。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苏联式的荒诞在此刻达到顶峰:当最深的内心创伤被粗暴地归结为“阶级敌人”和“生产资料”,当灵魂的呼救被官僚的套话碾得粉碎,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始。食物不会说谎,但权力可以篡改一切真相。伊万踉跄着退出会议室,寒风灌进肺里。喀山的天,黑得如同泼墨。他知道,风暴要来了。食物沉默的低语,即将化作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晚,喀山迎来了它的末日。不是核爆,不是洪水,是食物本身的暴动。午夜刚过,伏尔加河畔的冰层毫无征兆地“咔嚓”裂开,涌出的不是河水,而是滚烫、粘稠、散发着浓烈甜菜根和卷心菜气味的红菜汤!暗红色的汤流裹挟着冰碴,咆哮着冲上河岸,漫过石板路,涌入街道。汤流所过之处,积雪瞬间融化,地面被染成一片不祥的暗红,像一条条血河在城市脉络中奔涌。汤流里,卷心菜叶如绿色的旗帜翻飞,甜菜根像跳动的心脏般搏动,汤汁表面浮起无数张模糊的人脸——有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紧闭双眼的绝望,有德米特里·瓦西里耶维奇喉咙被堵住的窒息,有柳博芙·彼得罗夫娜被茶水之手扼住的惊恐。它们无声地开合着嘴,汇成一种低沉、饱含怨毒的嗡鸣:“委屈…不配…饿死鬼…”
面包房最先沦陷。“白桦林”巨大的橱窗轰然爆裂,无数黑麦面包、白面包、节日“库利奇”如雪崩般涌出。它们在街道上滚动、碰撞、融合,迅速膨胀、变形。面包表皮裂开,露出内部粉红、湿润、如同血肉般的瓤,无数细小的、由面团构成的手脚从中探出,抓挠着冰冷的空气。它们堆叠、聚合,形成一个庞大得遮蔽街角的、由面包构成的怪物。怪物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一座颤动的肉山,时而又拉伸出无数条由面包屑组成的触手,抽打着路灯和墙壁。触手扫过之处,石板路留下焦黑的灼痕,空气中弥漫着烤焦的麦香和浓烈的绝望气息。怪物的核心,是无数被“留下”的食物残渣——干瘪的奶油馅、凝固的汤底、半块发硬的“库利奇”圆顶——它们在怪物体内搏动,发出刺耳的、混合着吮吸和咀嚼的噪音。
“鲟鱼”餐厅的鲱鱼沙拉率先响应。整锅沙拉破窗而出,在汤流中翻滚、融合,化作一条由鱼肉、土豆丁和煮鸡蛋构成的、长达数十米的腥臭巨蟒。巨蟒在红菜汤的血河中蜿蜒前行,鳞片是闪亮的鲱鱼皮,眼睛是两颗浑浊的煮鸡蛋黄。它张开巨口,不是吞噬,而是喷射出滚烫的、混杂着洋葱和酸黄瓜气味的汁液,所及之处,木门焦黑,砖墙剥落。汁液落地,迅速凝结成滑腻的冰面,上面浮现出不断变幻的诅咒文字:“贪心鬼!饿死鬼!不配!”
恐惧像瘟疫般席卷全城。人们从窗户里探出头,随即又尖叫着缩回。伊万蜷缩在集体公寓三楼的隔间里,薄薄的木板门在走廊的震动中呻吟。外面,汤流拍打着楼梯,发出粘稠的“咕嘟”声;面包怪物沉重的脚步声(如果那团蠕动的面团能称为脚步的话)在楼下碾过,每一步都让地板颤抖,灰尘簌簌落下。他听见隔壁传来玛尔法·谢苗诺夫娜凄厉的哭喊,紧接着是“噗嗤”一声闷响,哭喊戛然而止,只有汤汁流淌的“哗啦”声持续不断。他捂住耳朵,但食物的低语无孔不入,钻进骨髓:“你配吗?你配吗?你配吗?”
门板猛地被撞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甜菜根和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