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伯利亚的雪原上,新的被刺痛的心账号正疯狂涨粉。娜塔莉亚的滤镜将西伯利亚的雪峰拉成粉红色的,背景里一个戴毛皮帽的老丈人被扭曲成三头六臂的雪怪。评论区已涌进数万个新天道酬勤我已在路上!谢谢你拯救罗刹国!她咯咯笑着,手指滑过屏幕,美颜滤镜将她的皱纹彻底抹去,只留下一张光滑如瓷的假面。在布尔加科夫式的宇宙里,荒诞永无终结——它只是换了个地名,继续收割着人类灵魂的碎屑。当伊万·彼得罗维奇们的幽灵在坦波夫的雾中低语来吧……,当新西伯利亚的雪地迎来新一批拄拐杖的朝圣者,罗刹国的市井生活依旧在灰烬中喘息。它不歌颂英雄,只铭记那些被幻梦吞噬的平凡灵魂:他们没有太高的文化,没有太高的收入,没有太多的见识,甚至没见过太多的骗子。他们只是太孤独了,孤独到愿意相信一个屏幕里的幻影,就是照亮坟墓的白月光。
而真正的讽刺在于,娜塔莉亚·伊万诺夫娜们永远不会失败。她们是时代的产儿,是市井压迫感的完美结晶——当现实如坦波夫的冬日般冰冷刺骨,连鬼魂的甜言蜜语,都成了救命的稻草。东斯拉夫人的价值观在此刻显露无遗:坚韧如柳博芙·米哈伊洛夫娜的针线,悲悯如瓦西里对伏特加的依赖,而最深的智慧,或许藏在阿纳托利老板那句粗鄙的咒骂里。他们懂得,在灵魂的荒原上,连鬼故事都是真实的,因为孤独比死亡更古老,更饥饿。当大爷们的痴情化作广场上的寒雾,当被刺痛的心的滤镜继续扭曲着新西伯利亚的雪,罗刹国的清晨依旧会来临。它不带来救赎,只带来新的一天——新的一天,新的幻梦,新的灵魂,排队等待被刺痛,被吞噬,被遗忘在永恒的市井灰烬中。
在坦波夫城东的十月革命街七号,娜塔莉亚·伊万诺夫娜的公寓里,柳博芙·米哈伊洛夫娜终于完成了那块破布的缝补。她放下针线,目光落在墙角的旧相框上——那是娜塔莉亚七岁时的照片,穿着红色连衣裙,站在集体农庄的向日葵田里,笑容纯真如未经污染的晨露。老妇人轻轻抚摸着玻璃,指尖感受到相框的冰凉。她想起女儿结婚那天,也是这样纯真的笑容;想起女婿离开时,娜塔莉亚在雨中站了整整一夜,却拒绝让母亲开门;想起她第一次拿起手机直播时,眼中闪烁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的火苗。
你本可以嫁个好人家的,柳博芙·米哈伊洛夫娜对着空气低语,瓦西里·彼得罗维奇,邮局那个,他一直喜欢你……话未说完,她自己先摇了摇头。瓦西里·彼得罗维奇已经去世五年了,死于心力衰竭,临终前还在排队买限量供应的伏特加。在这个被遗忘的小城里,连死亡都显得如此平凡而多余。
窗外,一辆破旧的伏尔加轿车驶过,车轮碾过结冰的水坑,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柳博芙·米哈伊洛夫娜起身走到窗前,看见几个孩子在空地上踢罐头——这是坦波夫孩子们仅有的玩具。他们的笑声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脆,却又迅速被风卷走,如同那些被遗忘在火车站广场上的药瓶和车票。老妇人突然意识到,她的女儿正在重复一个古老的循环:在斯大林时期,人们排队等待配给面包;在戈尔巴乔夫时代,人们排队等待进口商品;如今,他们排队等待一个虚幻的爱情承诺。历史从未真正前进,它只是在不同的舞台上重复着相同的悲剧。
她回到缝纫机旁,手指抚过那块修补好的布料——那是娜塔莉亚直播时的背景布,上面印着虚假的坦波夫街景。柳博芙·米哈伊洛夫娜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看见布料上的房屋开始流动,如同融化的蜡像。她眨了眨眼,幻觉消失了,但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影随形。她想起父亲在二战时讲过的故事:当德军逼近时,村里有个叫玛琳娜的女人,声称能用歌声召唤天使保护村庄。结果全村人都聚集在教堂里听她唱歌,却忘了准备防御工事。德军来了,玛琳娜被枪杀,村民们被关进集中营。有些幻觉比子弹更致命,父亲临终前这样告诉她,因为它们让你心甘情愿地走向死亡。
此刻,娜塔莉亚正在新西伯利亚的某个廉价旅馆里调试新视频。她不知道,在坦波夫的某个角落,伊万·彼得罗维奇的灵魂正徘徊在火车站广场上,寻找那个永远不会出现的白月光。她不知道,谢尔盖·谢尔盖耶维奇已经因心力衰竭住进了新西伯利亚的医院,临终前仍紧握着手机,屏幕上是她最后一条视频。她不知道,柳博芙·米哈伊洛夫娜已经看穿了她精心编织的幻梦,却选择沉默——因为在这个世界里,真相往往比谎言更残酷。
坦波夫的夜色渐深,街灯在雾中晕开一圈圈病态的光晕。面包店外的队伍散了,人们带着硬币和失望回到家中。赫鲁晓夫楼的窗户一盏盏熄灭,如同垂死者逐渐停止的心跳。只有旅店的三楼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那是伊万·彼得罗维奇留下的空房间,床头柜上放着半瓶未喝完的伏特加,瓶身上凝结着水珠,像一滴永远流不干的眼泪。
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