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他喃喃道,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按了确认键。账户余额变成782的瞬间,自动售货机吐出一杯冒着热气的褐色液体——喝起来像消毒水调制的糖浆,但大脑却诡异地接收到了"肉桂与橙香"的信号。这就是消费主义的魔法:你永远得不到实物,只能购买被许诺的感觉。
公交站挤满了瞳孔发绿的工友,所有人都在埋头刷消费终端。他们的手指以相同的频率滑动,仿佛被无形的线操纵的木偶。穿着"幸福使者"制服的促销员正在派发传单,那制服设计得活像宗教祭袍,金线绣着消费主义的神圣符号:"消费不足1000积分即为新穷人!您想成为社会累赘吗?"叶戈尔把传单揉成一团,却看见背面印着的小字:"夜间兼职招聘:时薪200积分,工作地点:地下二层归档室。"
他的心猛地一跳。那是厂区最古老的建筑,据说埋葬着沙俄时代的第一代工人。有传言说那里闹鬼——不是传统的幽灵,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过去的记忆。但200积分的诱惑太大了,足够他兑换那款治疗失眠的脑波调节仪——上周医务室诊断出的"消极情绪淤积症"已经亮起黄灯,再恶化就要被送进"正能量矫正中心"。据说进去的人出来时都带着完美的笑容,但眼睛里的绿火会熄灭,变成两个空洞的黑窟窿。
当夜十一点,叶戈尔站在了归档室的铁门前。门牌上的铜字被酸雨腐蚀得只剩"死"字,通风口飘出陈年档案的霉味和某种甜腻的腐臭——像是蜂蜜混合着腐烂的肉体。帕维尔工头正等在门里,胸前别着枚罕见的苏维埃红星勋章,但那勋章细看竟是用红色LED灯拼成的,闪烁着不自然的红光。
"欢迎加入时间回收计划。"帕维尔的笑容在应急灯下泛着青灰,他的牙齿太过整齐,像是陶瓷制品。"你的任务是整理年的生产记录,特别注意标注'特殊事故'的档案。这是提升阶级的重要机会,同志。"他说"同志"这个词时,舌头似乎打了个结,仿佛在咀嚼一个过时的概念。
档案柜像墓碑般林立,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颗粒,在紫外线消毒灯下如同游动的蛆虫。叶戈尔打开第一本档案就僵住了:1991年12月25日的值班记录写着:"今日无生产事故,尽管资本主义幽灵已潜入厂区。"页边有人用红笔添了一行小字:"它们穿着阿玛尼西装,戴着微笑的面具。"
"开玩笑的吧..."他嘀咕着翻页,指尖突然刺痛。档案纸边缘渗着暗红色的黏土,和白天在窑炉看到的如出一辙。那黏土似乎有生命般蠕动着,在纸面上拼出"救救我们"的字样。
凌晨三点,最深处的档案柜突然传来敲击声。不是随机的声响,而是有节奏的摩斯密码:三点三长三点——SOS。叶戈尔握紧防身用的扳手靠近,听见柜子里传出模糊的哼唱:"我们的火车头向前飞奔,驶向劳动委员站..."——那是苏联时代的劳动号子,他祖父曾经哼过。
柜门自行打开的刹那,他看见满柜的档案都在渗血。泛黄的照片上,身穿工装的前辈们正集体转过头来,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旋转的微型齿轮。他们的嘴唇机械地开合,齐声唱着:
“我们锻造幸福的链条, 一节又一节永不间断... 谁若跟不上这节奏, 就会被铸成地基的砖块...”
最前面的老者开口,喉管里露出生锈的弹簧:"孩子,"他的声音像是老旧的录音带,带着噼啪的杂音,"告诉活着的弟兄们,他们正在把自己烧成窑砖...我们当年相信劳动创造幸福,但他们偷换了概念...现在劳动只创造积分,而积分创造虚无..."
叶戈尔尖叫着后退,撞进帕维尔工冰冷的怀里。工头的身体硬得不似人类,像是填充了金属骨架。
"看来你发现了小秘密。"工头叹息着锁上柜门,他的叹息带着机械增压的嘶嘶声。"他们是自愿成为生产数据的,在流水线上永恒劳作。知道为什么工厂能耗越来越低吗?因为我们用灵魂做燃料。"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发出金属脆响:"每个人的大脑都是微型发电机,情绪波动产生能量——尤其是痛苦和焦虑,能量产出最高。所以我们才需要'积极性增强剂',那不是药,是燃料添加剂。"
第二天叶戈尔发起了高烧。医务室给他注射了"积极性增强剂",但瞳孔里的绿火开始泛红,像是炉火快要熄灭前的最后闪耀。消费终端不断弹出警告:"监测到消极思想,积分账户冻结72小时"。这意味着他连最便宜的合成面包都买不起了——那种面包是用废弃纤维和营养膏压制而成,吃下去会让人便秘,但至少能维持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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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公寓里,饥饿感烧灼着胃袋。叶戈尔疯狂地翻找食物,却只在床底摸到个铁盒——里面装着祖父的斯大林奖章和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