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餐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当谢尔盖和安德烈走进时,所有的谈话声瞬间停止。德罗兹多沃的居民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用一种难以解读的眼神盯着两位陌生人。谢尔盖注意到,这里的人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苍白的皮肤,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眉毛,以及一种模糊的年龄感,你很难判断他们是三十岁还是五十岁。
玛尔法从厨房区域出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同志们,这是从莫斯科来的谢尔盖·彼得罗维奇和安德烈·谢苗诺维奇。他们的汽车抛锚了,今晚在我们这里借宿。”
听到这话,餐厅里响起一阵低语,谢尔盖仿佛听到有人重复说着“抛锚了”这个词,语气中带着某种诡异的期待。
一个瘦高个男子站起来走向他们,伸出手:“伊万·库兹米奇·索科洛夫,德罗兹多沃苏维埃主席。欢迎来到我们小镇。”
谢尔盖与他握手时,感到对方的手指异常冰冷且僵硬。“谢尔盖·彼得罗维奇·戈沃罗夫,国家计划委员会审计处处长。这是我的司机安德烈。”
“啊,计划委员会,”伊万·库兹米奇微微一笑,露出过于整齐的牙齿,“这么说您是来检查工作的?科斯特罗马工厂?”
谢尔盖的警惕心立即升起。他的任务本该是保密的,这个偏远小镇的苏维埃主席怎么会知道?“只是例行检查,”他含糊其辞,“您怎么猜到的?”
“噢,我们这里消息不像您想的那么闭塞,”伊万·库兹米奇的笑容更明显了,“事实上,科斯特罗马机械厂的生产线一直有问题,不是吗?听说他们生产的螺栓总是规格不符。”
谢尔盖惊讶地眨眨眼。这确实是他此行的主要原因之一——中央接到举报,科斯特罗马机械厂生产的零件有百分之三十不符合规格,但这件事应该只有少数高级官员知道。
“您从哪听说的?”谢尔盖谨慎地问。
伊万·库兹米奇耸耸肩:“人们会聊天。来吧,请坐,玛尔法的羊肉炖得正好,凉了就可惜了。”
晚餐期间,谢尔盖感到全镇居民的目光始终黏在他和安德烈身上。每当他们抬起头,那些居民就迅速移开视线,假装专注于食物。但最奇怪的还是对话本身。
镇苏维埃主席伊万·库兹米奇似乎对莫斯科的官僚体系了如指掌,他甚至提到了几个谢尔盖认识的官员的名字。
“听说古尔斯基同志终于要退休了,”伊万·库兹米奇漫不经心地说,舀起一勺炖菜,“他的心脏病最近加重了,不是吗?”
谢尔盖差点被食物呛到。古尔斯基是他部门里的副主任,心脏病诊断是上周才出来的消息,只有最亲密的同事知道。
“我不清楚,”谢尔盖生硬地回答,“我不太关注同事的健康状况。”
“当然,当然,”伊万·库兹米奇点点头,“不过您可能需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血压了,谢尔盖·彼得罗维奇。您的脸色最近有点太红了。”
谢尔盖确实有高血压问题,但他从未对外人提起过。
安德烈显然也感到了不适,他埋头吃饭,尽量避免与任何人对视。
饭后,居民们没有离开,而是拿出茶炊和自酿的伏特加。谢尔盖注意到,尽管这些人表面上热情好客,但他们的笑容从未到达眼睛深处。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种饥渴的、探究的神情。
“说说莫斯科吧,”一个名叫瓦西里莎的女人请求道,她自称是镇上的教师,“我们的生活太无趣了,渴望听听外面的世界。”
谢尔盖谨慎地分享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新闻——新地铁线的建设,即将到来的国际青年节庆祝活动。每当他提到某个细节,听众就会微微前倾身体,仿佛在等待什么。
“我听说——”瓦西里莎突然说,“党中央正在考虑调整五年计划中的生产指标,特别是针对重型机械制造业。这是真的吗?”
谢尔盖警惕起来。确实有此类讨论,但在委员会内部是高度机密。“我不这么认为,”他说,“目前的指标是科学制定的。”
“但图波列夫工厂的产能一直跟不上,不是吗?”另一个居民加入谈话,“他们的新厂长似乎能力不足。”
谢尔盖感到后背发凉。这些人怎么可能知道图波列夫工厂的情况?就连许多莫斯科官员都不知道那个厂换了厂长。
“我想您可能搞错了,”谢尔盖生硬地说,“我没有听说这些消息。”
提问者与伊万·库兹米奇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不再说话。
这时,安德烈已经喝了不少伏特加,开始放松下来。一个自称是镇机械师的年轻人坐在他旁边,不断地给他倒酒。
“你们司机这工作不容易啊,”机械师同情地说,“整天在路上跑,肯定见过不少怪事吧?”
安德烈咧嘴一笑:“可不是嘛!有一次我在杨斯基附近遇到大雾,差点开进沼泽里!还有一次——”
谢尔盖咳嗽一声,打断了安德烈:“我们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