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赵家树只是平静地投来一瞥,那眼神无悲无喜,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顽石。
回答,并无必要。
凡人的惊恐与猜测,于此事毫无意义。
白衣书生的视线越过钱振山煞白的脸,越过瑟瑟发抖的老刘,最终定格在客栈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上。
那扇窗后,是一道微弱的气息,纯粹,干净,也因此……格外脆弱。
“看来,需要一面镜子来照出此城的真面目。”
赵家树对着身旁的青衫剑客轻声开口,全然无视了旁边几乎要瘫软下去的两个凡人。
荆黎顺着那道目光望去,心中了然。
“苏家小姐?”
“心防最弱,欲望也最纯粹,没有比她更好的镜子了。”赵家树收回目光,陈述着一个事实,“渴望简单到近乎透明——健康的身体,旁人的喜爱。如此纯粹的欲望,最容易被那东西引诱,也最能照出它最真实的模样。”
“头儿……头儿……”老刘拽着钱振山的衣角,牙关打颤,声音带着哭腔,“咱……咱们快走吧!这地方……不是人待的!这趟镖,咱们不走了!银子不要了,命要紧啊!”
钱振山缓缓摇头,脸上只剩下麻木的绝望。一把推开老刘,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哑着嗓子对那两道身影的背影喊道:“两位仙长!我们……我们只是收钱办事的凡人,求仙长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混迹江湖三十年,见过横死的,见过惨死的,也远远瞧见过那些高来高去的山上人,可从未有过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连骨髓里都浸满了寒意。这不是对强者的畏惧,而是对一种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抵抗的存在的恐惧。
赵家树的脚步顿也未顿,只是飘来一句淡漠的话语。
“从你们踏入黄隆城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局外人了。”
话音未落,白衣书生已经迈步朝着客栈楼内走去,衣袂飘飘,不染尘埃。
荆黎一言不发,提着剑跟上,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踏在无形的大地脉络之上。经过钱振山身边时,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瞥过。
黑纹金雕从肩头飞起,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化作一道融于夜色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二楼的屋檐上。锐利的妖瞳扫过底下两个抖成一团的凡人,金色的瞳孔里满是不屑,随即俯瞰着整个客栈,构建起第一道无形的防线。
后院里,只剩下钱振山和老刘两个人,被夜风吹得浑身冰凉,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
客栈的木质楼梯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需要我布下剑阵吗?”
走廊上,荆黎低声问道。声音里没有紧张,只有剑客面对未知前惯有的探寻。
“不必。”
赵家树摇了摇头,“这不是一场需要刀剑的厮杀,你的剑心守住此地,隔绝内外,便是最好的阵法。别让一些小虫子,打扰了接下来的趣事。”
荆黎不再多言,只是默默颔首。对于赵家树的判断,向来无需质疑。
赵家树推开了苏晚晴的房门。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病态的甜香。
苏晚晴并未睡下。
白日里黄隆城的繁华与生机,对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少女而言,是一种无声的酷刑。越是热闹,越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凋零。此刻,正枯坐在床边,对着铜镜里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庞发呆。
看到来人是赵家树,苏晚晴有些意外,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孱弱的身体晃了一下。
“赵公子……”
“苏小姐,不必多礼。”赵家树走到近前,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有些冒犯,情况紧急,得罪了。”
苏晚晴还没明白话里的意思,只看到那根修长干净的手指在眼前放大,轻轻点在了眉心。
一股无法抗拒的暖意瞬间淹没了意识,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被赵家树伸手扶住,平放在了床上。
为她盖好被子,看着那张在睡梦中依旧蹙着眉头的脸,赵家树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对门口的荆黎点了点头。
荆黎会意,反手将门关上,身形如松,守在门内。没有盘膝而坐,只是站着,五指握住了腰间古剑的剑柄,整个人与剑的气息都化作了一尊沉默的石雕,隔绝了内外一切可能的干扰。
赵家树闭上了双眼。
一股无形无质的神念,如水银泻地,悄然无声地探入了苏晚晴的意识深处。
下一瞬,“视野”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座美轮美奂的皇家园林,汉白玉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空气中飘荡着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