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手点的名字。
昨夜那一封封“请病之折”,是他安排门下亲信书写,用以示威。
借口是病,实为按下不表的试探。
名为“养体”,实为“立势”。
是一次极其缜密、毫无痕迹的布局。
是他为新党争得先手、敲山震虎的伏笔。
此举若能压得住天子,便可再谋分权之策。
若压不住,也无碍,借口一纸,皆可回还。
可现在——
这十七人,不仅没有给天子造成压迫感。
反倒仿佛成了天子所等之局。
他心中骤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不成……
天子早知他要以“抱恙”示威?
早就料到了今晨这十七人会集体缺席?
这份名单,不是“补缺”之举,而是早已拟定的应对调令?
——不,甚至不是“应对”!
是早在他出手之前,便已摆在龙案之上的“回手一刀”!
想到这里,王擎重骤然背脊一僵。
寒气从骨缝里升起,瞬间透了脊梁。
那种被人看穿、布置、引导的感觉,如洪流般席卷而来,几乎叫他喘不过气。
他再看那张名单,心境已截然不同。
原先只是“天子能调之人”,如今却变成了“天子等人之策”。
若这是真的……
那便不止是“预判”。
而是——洞察。
是连昨夜部署都一清二楚的心知肚明!
是对自己行动的毫无遗漏的掌控!
王擎重心神剧震,几欲开口,却竟失了语言。
他忽然觉得,自己并非走了入局。
而是——被人稳稳请入!
他原以为,新党仍可掌控朝纲风向,萧宁不过借“改风月”露些锋芒。
可如今看来,萧宁不仅不在控局之外。
他已然,是这局中唯一坐得稳、看得穿、行得准的人。
他想到昨夜亲自安排那十七人避朝的场景。
每一人都信誓旦旦,每一道告折都写得妥帖周全。
而天子,竟像早知此事一般,连人数、结构、布置,都已一应对应,连一人都不曾多给!
他猛地意识到,这不是“运气好”。
这是——早有防备。
是提早知道、提前预备、静等来招。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少年帝王的目光。
冷静,沉稳,淡淡的讽意。
仿佛那眼神之中,在告诉他——
你做了什么,我比你更清楚。
你想做什么,我早已布好结果。
你以为是威慑,我只当请你入瓮。
你以为是拿捏,我只需等你自陷。
王擎重呼吸一紧。
指尖微动。
掌心一片冰凉。
他的脑中快速倒推——
若天子真的知道昨夜之策。
那这整场“对峙”,从一开始,就是他在主导!
他未曾吭声,却早已算定来势。
他未曾动笔,却早就写好了诏书。
他未曾争论,却已调兵遣将,将朝局先行一步,做到了“无我即稳”。
那不是“少年一搏”。
是——稳坐局中人!
他浑身紧绷,盯着萧宁的身影,眼神之中渐渐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是惊。
是疑。
是难以置信。
也是前所未有的……警惕。
王擎重的手指,自那张名单上缓缓抬起。
他没有再数,可那“十七”之数,却像钉子一样,悄然钉进了他的心头。
目光落回御阶,少年的帝王正静静地与他对视着,神情淡漠,眼神却沉如古井。
那是一种了然的注视。
仿佛早已知晓他在想什么,也仿佛根本不急着他想明白。
这一瞬,他忽然察觉了一种极不寻常的寒意,从足底蔓延至背脊。
王擎重眼中骤然紧缩,脑中空白一瞬,仿佛被惊雷劈中!
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自心底拔起!
他心中开始浮现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
——天子,从一开始,甚至更早的开始,就已经在注视着自己了!
不仅知他今日要借“抱恙”之名示威。
更知他要动用哪十七人!
甚至——早就在等他出手!
否则……
这份名单如何解释?
十七封诏书,官印封好,调令齐全,兵、户、吏、察各部皆有!
纸上姓名一一对位,西都旧臣、寒门庶吏、中军旧属、六曹幕僚,既不偏清流,更不倚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