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抹决绝的红色身影撞破宫门、遁入无尽虚空之后,恢弘大殿内沸腾暴走的星辰之力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抚平,瞬间平息下来。
周天星辰的投影明灭不定,最终彻底隐去,只留下精纯却死寂的紫气在殿内缓缓流淌,仿佛刚才那场足以碾碎寻常仙神的激斗从未发生。
大殿中央,那身披帝袍、头戴星冠的“紫薇大帝”缓缓收回了引动星力的手。
他周身那浩瀚无边的威严与尊贵如同退潮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空洞与绝对的顺从。
他脸上的星辰光辉散去,露出一张模糊而缺乏生气的面孔,唯有一双眼睛,残留着北极星般的冷光,却已无任何灵性,只剩下工具般的漠然。
他转过身,不再是面向破碎的宫门,而是向着大殿最深处、那连紫薇帝气都无法完全照亮的浓郁阴影,单膝跪地,头颅低垂,用一种剥离了所有个人意志的、完全程式化的语调开口:
“主上。”
阴影之中,并非简单的黑暗,而是某种更为本源的东西在凝聚、在流淌。
那是一道【黑影】,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由世间一切“居高临下”的意念、“唯我独尊”的规则以及“万物皆为刍狗”的冰冷情绪汇聚而成。
它仅仅是存在在那里,就让周遭的空间与道韵自发地弯曲、臣服。
它就是“傲慢”。
“他走了。”
黑影发出声音,这声音直接震荡在规则的层面,非耳所能闻,却清晰无比地烙印在鬼仆紫薇的感知核心。
“如吾所料,宁燃命元,损及根本,亦未动用道域之力,更未再启那定海之器。”
鬼仆紫薇保持着绝对的恭顺姿态,回应道:
“属下已竭力施压,引动此身所能调动的紫薇星核之力,模拟道域威能进行封锁与镇压。然,其战斗本能与韧性超出预估计算。最终时刻,他选择了近乎自毁的能量爆发模式,突破了星牢。”
“无妨。”
傲慢的黑影微微波动,仿佛在品味着什么。
“困兽犹斗,其态固然狼狈,其心却最为炽烈。他越是珍惜那最后一点力量,越是证明他已将所有的希望与筹码,都押注于那最终的、针对吾本体的斩首一击。”
黑影的声音里不带丝毫烟火气,却蕴含着一种洞悉一切、将万物视为棋子的绝对傲慢。
“他自以为在隐忍,在寻觅良机。却不知,他所有的‘选择’,皆在吾之掌心。不用道域?正合吾意。保留愿力?甚好。油尽灯枯,命若悬丝?妙极。”
鬼仆紫薇静默地聆听着,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记录着主人的意志。
“这具帝躯,适配程度如何?”
傲慢转换了话题。
“回禀主上,紫薇大帝的星辰权柄与大道烙印已被‘傲慢源痕’初步覆盖并驱动,虽未能完全同化其不朽星灵,但足以模拟其大部分威能气息,调动周天星力以为伪装。用于执行迷惑、试探及消耗任务,效率符合预期。”
鬼仆紫薇毫无感情地汇报着。
它并非继承了紫薇大帝的意志,而是傲慢以其无上伟力,将一枚强大的本源烙印打入这具不朽帝躯,将其炼化为最高等级的傀儡,并强行驱使、模拟着大帝的权能。
“嗯。”
傲慢不置可否,
“一具尚可的皮囊。可惜,真正紫薇那不屈的星灵核心,非短时能够彻底磨灭,只能暂时封禁于这躯壳深处。若非如此,方才他绝无可能仅凭此等代价便得以脱身。”
黑影的“注意力”似乎投向了宫殿之外,穿透层层虚空,落在了那个正凭借顽强意志艰难远遁的身影上。
“他已是风中残烛,仅靠窃取来的那一丝生命权柄强行锁住残魂不散。现在的他,脆弱得可怜,却也……因这孤注一掷的决绝而变得有趣。”
黑影中似乎逸散出一丝极淡的、足以令万道哀鸣的意念波动,
“传令,撤去后续所有不必要的拦截。让他来。”
“他所追寻的‘终点’,他所期盼的‘最终战场’,吾已为他备好。”
“吾很期待,当他倾尽所有,爆发出那凝聚了全部信念与牺牲的一击,却发现连触及吾之本质都是一种奢望时……他那被命运浸染的灵魂,将会绽放出何等绚烂的绝望与……崩塌。那或许,将是比臣服更美妙的贡品。”
鬼仆紫薇深深俯首,将那道蕴含着绝对意志的命令刻入核心:
“谨遵主上法旨。属下即刻调整所有外围序列,确保其路径‘通畅’。”
阴影不再言语,只是那弥漫的、凌驾于一切的傲慢气息,愈发深沉,仿佛整个宇宙的生灭兴衰,都不过是它掌心之中,一场微不足道的游戏。
而在这被操控的帝者身后,那被强行封禁的、属于真正紫薇大帝的星灵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蕴含着无尽悲怆与愤怒的波动,如同被压在万丈星骸下的火种,顽强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