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中,万年蟠桃酿的琼浆微微荡漾,映照出下界那席卷两京一十三省的惊世波澜。
帝冕垂旒之下,玉帝原本古井无波的面容上,一丝极细微的涟漪悄然划过。
他端坐于九龙缠绕的凌霄宝座,身形仿佛与整个天庭、与这方宇宙的天道规则融为一体,亘古而高远。
殿内侍立的仙卿神将们,早已被下界那“命运天平”的恐怖威压以及十四尊神王瞬间湮灭的骇人景象震慑得噤若寒蝉,一些修为稍浅的,甚至神体微颤,道心不稳。
然而,玉帝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看到了那红袍卷动风云,听到了那响彻神王耳畔的“丧钟”。
他看到了十四道恐怖气息冲天而起,交织成覆压天穹的绝杀之网。
他更看到了,那枚由如意金箍棒所化的金戒,如何绽放出超越极限的神芒,如何演化出“无限质量”的概念,以最蛮横、最不讲理的方式,将十四尊盘踞人间、汲取信仰多年的“毒瘤”连同其权柄根基,从命运长河中彻底抹去。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霸道得令仙神胆寒。
“呵……”
一声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从玉帝唇边溢出,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并非愤怒,也非欣喜,更像是一种……意料之中的审视。
【果然如此……】
他心中默念,
【通天学院积攒的底蕴,加上那根定海神针铁的‘本质’,确实拥有了撬动棋盘的资格。文慧,你比朕预想的,还要果决,还要……疯狂。】
殿中,一位须发皆白、手持玉笏的老仙翁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惊悸:
“陛下!下界文慧,擅动干戈,屠戮神只,虽铲除孽神有功,然其手段酷烈,更兼言语中对天庭多有不敬,其势已成,恐生肘腋之患!恳请陛下降旨,遣天兵擒拿,以正天威!”
另一位神将也出列附和:
“陛下,此獠手握异宝,神通诡异,若任其坐大,恐非三界之福!不如趁其与十四神王鏖战方歇,愿力损耗之际,一举……”
玉帝缓缓抬手,止住了众仙的进言。
他的目光依旧穿透层层仙云,落在那个一步踏入虚空,遥望天庭的红袍身影上。
那枚重新归于指间的金戒,在他眼中,仿佛蕴含着足以倾覆星海的重量。
“擒拿?”
玉帝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荡在空旷的大殿,
“为何要擒拿?”
他环视众仙,眼神深邃如星空。
“人间神只,久疏管教,借权柄荼毒生灵,攫取愿力,其罪早已罄竹难书。朕,碍于天庭法度与某些默契,不便亲自出手清理门户。如今有人代劳,铲除积弊,尔等不应额手称庆么?”
“可是陛下,那文慧分明是冲着……”
“朕,知道。”
玉帝的语气依旧平淡,
“他要找‘傲慢’,便让他去找。”
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带着万年冰封的冷冽与算尽苍生的深沉。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文慧,你以身为饵,携煌煌大势逼宫,想逼朕表态,或借朕之力?】
【可惜,朕乃三界之主,执掌平衡。‘傲慢’根深蒂固,是盘踞在天庭肌体上的最大毒瘤,亦是朕之心腹大患。而你,文慧,你这把突然出现的,最锋利的刀,正是用来剜除这颗毒瘤的最佳人选。】
【你若胜,朕乐见其成,正好借此机会,重整乾坤,收回被‘傲慢’长期把持的权柄。你若败,也能极大消耗‘傲慢’的力量,暴露其根脚底牌,届时朕再出手,名正言顺,可收渔翁之利。】
权谋之术,在于引而不发,在于坐观风云。
那惊天一击,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但这并未打乱他的布局,反而将这盘僵持了无数岁月的大棋,瞬间推向了高潮。
他感受到文慧那最后一道目光,穿透虚空,直刺天庭核心。
那目光中,是挑战,是试探,也是一种……心照不宣。
“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玉帝轻声自语,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而朕,有的是时间。”
他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关注下界,也不再理会殿中仙神们的忧心忡忡。
整个人的气息重新归于那片浩瀚无边的沉寂,仿佛刚才下界那场足以载入三界史册的惊变,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清风,吹过了凌霄殿的廊柱。
【去吧,文慧。】
【让朕看看,你这汇聚了变数的一子,究竟能在这潭死水中,激起多大的浪花。】
【这盘棋,你执先手又如何?最终落子定鼎的,永远是坐在最后的人。】
凌霄宝殿恢复了往日的庄严肃穆,唯有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天帝意志,笼罩着一切,算计着一切,静待着那注定将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