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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却不看她,只问宝玉功课。宝玉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王夫人也不责备,只淡淡道:“你年纪不小了,该知道用功才是。”说罢,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晴雯。
只这一眼,晴雯便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王夫人在房中踱步,忽的停在晴雯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晴雯被迫抬起头,那双与黛玉相似的杏眼里满是惊慌。
“好个标致模样。”王夫人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冰,“我瞧着你倒有几分林姑娘的风流态度,只可惜没用在正道上。这般妖妖调调,成日只知道勾引宝玉嬉闹,哪还有点丫鬟的样子!”
晴雯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太太明鉴,奴婢不敢...”
王夫人松开手,取出手帕擦了擦指尖,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周瑞家的,”她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怡红院鸦雀无声,“把这丫头带下去,既然病了就好生养着,不必再在宝玉跟前伺候了。”
宝玉急得要开口,被袭人暗中拉住。
晴雯被带走后,王夫人才转向宝玉,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你年纪渐长,房里也该有个规矩。袭人稳重妥帖,以后就让她近身伺候。那些轻狂浮躁的,还是远着些好。”
宝玉不敢反驳,只得应下。
处置完晴雯,王夫人径直往贾母院中来。一进门,就换上那副恭顺模样,轻声细语地回禀:“母亲,今日我去查检宝玉功课,发现他房里的晴雯实在不像话。那丫头不仅勾引宝玉嬉闹,还私下与小厮调笑,言语轻狂至极。我想着,宝玉日渐大了,身边留这等轻浮之人恐非好事,暂且让她出去养病,母亲觉得可妥当?”
贾母闻言,放下茶盏,目光如炬地看向王夫人:“那丫头是我挑给宝玉的,纵然有错,也该先回我知道。”
王夫人低眉顺眼:“原该如此。只是想着母亲近日身体不适,不敢为这点小事烦扰。况且...”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几分,“那丫头不知怎的,竟学起林姑娘的言行打扮来,这要是传出去,恐对林姑娘名声有碍。”
贾母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她盯着王夫人看了许久,才缓缓道:“你考虑得周到。”
王夫人恭顺地垂下头,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丝弧度。她深知,抬出黛玉的名声,贾母便是心有不满,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果然,贾母沉默片刻,摆摆手:“既然已经处置了,就这样吧。只是宝玉那边,你好生安抚,别让他闹脾气。”
“母亲放心。”王夫人温声道,又关切地问起贾母的饮食起居,仿佛方才的风波从未发生过。
从贾母处出来,王夫人的脚步格外轻快。周瑞家的跟在身后,小声道:“太太,方才林姑娘来了,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又走了。”
王夫人脚步微顿,复又前行:“无妨。”
她心知黛玉必定听到了些许风声,但那又如何?她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林姑娘的名声”着想,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当晚,王夫人照常在佛堂诵经。檀香袅袅中,她跪在蒲团上,面容平静如水,仿佛白日里的风波从未发生过。
周瑞家的送来一碗安神汤,轻声问:“太太今日可要早些歇息?”
王夫人接过汤碗,慢条斯理地用着,忽然问道:“你说,这世间为何总有那等不知分寸的人?”
周瑞家的不敢接话。
王夫人也不期待回答,自顾自道:“丫鬟不像丫鬟,小姐不像小姐,都想着攀高枝儿,却不知自己的本分。”她放下汤碗,语气渐冷:“我今日撵走晴雯,不只是为她轻狂,更是要让有些人明白,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
周瑞家的心中一惊,知道这话明指晴雯,暗里却另有所指。
王夫人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月色如水,映照着荣国府的重重楼阁。
“老太太年纪大了,心软了,有些事看不明白。”她轻声自语,“我却不能眼看着这个家乱了规矩。”
周瑞家的垂首不语,心中却明镜似的。王夫人今日之举,一石三鸟:既除去了宝玉身边不安分的丫鬟,又敲打了那个得了贾母过分宠爱的外孙女,更向贾母展示了谁才是如今荣国府实际的主事人。
最妙的是,这一切都做得冠冕堂皇,处处为“家规”“名声”着想,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周瑞家的,”王夫人忽然转身,“明日选几个稳重本分的丫头,让宝玉自己挑一个补晴雯的缺。记住,要模样周正但不过分出挑的。”
“是。”周瑞家的应道,心中暗叹王夫人手段高明——既全了宝玉的面子,又杜绝了后患。
王夫人挥手让她退下,自己则重新跪回佛前,捻动念珠。
檀香袅袅中,她低眉顺目的模样,真真是个大善人。只有那偶尔抬起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透露着佛面下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