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句“术业有专攻,朕非史家,所议前事也闲议。不宜为天下公论,使国史不信。”
甚至于……
言官揣摩上意,奏请将移入帝陵的殷太后重新移出,他也用朱笔打了个大大的叉。
对百官说,“无谓使寝者重眠。”
先君的前后两任皇后,都与其同穴而眠。
他当然不承认姜无量做过皇帝,在任何情况下都定义为篡位者。
但他承认殷氏曾经是皇后。承认姜无量是先君的长子……只是不贤而黜,不孝而篡。
“国之大事,最忌朝令夕改,上以喜怒更易而民疲。青石虽为篡逆,其事体有用于国者,朕当用之,无害于国者,无须摒弃——不必因人废事,因噎废食。”
新君用这样一段话,为姜无量还没有来得及铺开的新朝政措,奠定了基调。
一切姜无量为新朝所做的准备,都如期而至。
只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换成了姜无华。
新朝所议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先君的谥号,这是对先君一生功业的总结,也是新君合法性的政治来源。
篡逆之辈所定的“光武”,新皇并不承认。其言:“先君始肇霸业,非为绍继,‘光’不足以显其德,‘武’不足以盖其功。”
但古往今来谥号的顶格,不过“文宗武祖”,无非“圣文神武”。在同代已有赫连山海登天为尊,牧国谥其政数为“圣武”的情况下,先君的谥号尤其难定。
再加上礼官都是些自斟自酌的老学究,骨头硬脾气倔的也不少,各抒己见,朝堂上吵着差点打起来。
新君瞧着柔软,做事却雷厉风行,当即挥手,让礼官后议。新朝初定,万事待兴,皇帝尤其的有一种紧迫感。
倒是定下了新朝年号,记为“长乐”——
先前姜无量篡时,未改年号,继以“元凤”,是为了在法理上承继先君。
新君为正朔天子,却是不必如此。
先君的谥号没有定下,有件事情倒是在新君的主持下确定了——
其当奉灵于太庙,万世不祧,与太祖、武帝并列。
且太庙之中,单开一座陪殿,就以“元凤”为名。在礼法意义上,位同“奉天”和“护国”二殿。
奉天殿主要祭祀建立开国之功的功臣,护国殿主要祭祀建立复国之功的功臣。
元凤殿不输前二者,乃为酬祭霸业之功!
而在实际的修筑规格里,元凤殿的规格、形制,都要高出奉天护国一线,实乃陪殿第一。
如无意外,晏平、姜梦熊、曹皆等,将来都是要入殿的。是否祀位武安,则要看那位荡魔天君点不点头。
元凤殿的建立,已是事实上对先君的定论。
其于礼制,尊同太祖、武帝,实为大齐历代第一君。这也反过来将先君的谥号,限定在一个范围之内。是新君的不言之言,不议之议。
在对前朝的定论之后,才是对新朝的展望。首先当然是封赏。
以晏平安国有德,加封太傅。
以江汝默护驾有功,加封太保。
加封仍在古老星穹奋战的姜梦熊为太师,以嘉其为人族鏖战,为大齐浴血,乃东国擎天玉柱。
此为新朝三公,尊于天下。
以重玄遵神霄退敌之功、长乐救驾之功、阵斩七贼之绩,爵加一级,封靖国公!此乃长乐朝第一位国公,也是楼兰公之后,齐国久违的公爵。
这位分家的重玄风华,“紫极殿前站岗者”,将重玄家的声势,推向了另一个高峰。
昨夜在府中宿醉、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重玄大爷,还可以再宿醉许多年月。国家一日夜内数易其鼎,他的位置却岿然不动。
等他哪天享受够了这个世界,寿终正寝,也少不得上荫下举,得个荣誉爵位,享荣而眠。
江汝默虽然加上了太保衔,新君并没有以奉逼退的意思,仍举为当国丞相。以示“先君所政,新朝继之。”
先君若是在长乐朝圆满退位,凭这份政纲相继,当能伟力自归。如那永恒禅师,另求他路。
新君又以大齐社稷相请,亲至摧城侯府,“为天下数泣”……终请得李正书出山,为东华阁首席大学士,暨新朝副相。
所有人都知道,先君虚设此位是待谁。这是一种形式上的告慰,也是事实上对元凤朝臣的安抚——过往的裂痕,新君弥之。未来的希望,熠熠生辉。
对石门李氏的封赏尚未结束。
新君又以李老太君“教子有方,风正名门,危国不辞,丹心明睿”,加封为“荣国夫人”!
齐国的王爷,当前只有一个“灵圣王”。
齐国的国公,目前只有一个重玄遵。
李老太君这“荣国夫人”的尊号,堪比国公,乃齐国境内第一等。
从这一刻起,石门李氏和秋阳重玄,便跃然于齐境所有世家之上,乃“名门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