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温和,带着十足的善意。自高而低,步仪合礼。
人潮遽止,止于着紫的姜望身后。
茫茫人海,错杂的白,是名为“民心所向”的长披,覆在临淄,延展于此大齐江山。
锋芒毕露的长相思,终于把这份民心之恨,带到窃据君位的佛陀之前。
姜望抬起头来,与今日的大齐内相对视。
当年他的确劝勉过这位交好的内官,叫其好好努力,早些顶替韩令的位置,做齐国的内相。
没想到丘吉真的做到了。
但却是以这种方式!
“你敢来见我。”姜望开了口。
丘吉也看着他:“昔日您只是一个小小的青羊子,修为不过内府,也奉旨拿人,亲往即城,在实力远胜于您的田安平手中,拿回柳啸——在下不敢与您相比,可也要效仿您的勇气,但为君命,则不敢弱其势。”
当年当日彼此祝愿。
今时今日各为其君!
姜望眸光微垂:“这么说……当初那部《乾阳之瞳》,也是青石宫特意让你找给我的。”
丘吉欠身而礼:“陛下料得您有此问,祂说——‘齐乃东域正统,旧旸遗泽,当归于齐人。’”
姜无量的视野,姜无量的广博,姜无量一切尽在掌中的绝对自信……便都在此句中了。
姜望只是抬眸:“滚回去罢。叫姜无量出来。”
丘吉仍自温声:“陛下有——”
嘭!
他的话语砸回了口腔,他的身形像一颗石弹!砸穿了一路的高阶,砸回紫极殿中。
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声爆响。
只剩丘吉的大红官服缓缓飘落在地,像一滩殷红的血。
言出法随!
大齐内官真是滚回了紫极殿。
他倒是没有别的伤势,只是被剥得只剩素白的里衣,甚至那卷黄轴都仍然抱在手中。
他明白姜望的意思——
这一次不杀,往日的交情已经一笔勾销。
再出来就是死。
但他在殿中直身,抱着黄轴继续端庄地往外走。
“我奉陛下之命——特宣荡魔天君入朝觐见!”
他跨过高高的门槛,从郑商鸣身边走过。
先前刺新皇而失其措的郑商鸣,此时抿唇不语,正从里衣扯下一段白布,慢慢地缠在手臂上。
沿途的宫卫,没有一个敢对姜望拔刀。
或许有人并不怕死,敢在险中求富贵。可如何能够面对姜望身后的人潮!
那不是敌军,那是自己的父老乡亲,是这个伟大帝国的伟大百姓,名之为“齐”的人民。
丘吉非常明白,他在面对什么。
但他昂首挺胸,朗朗高声:“准尔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他大步地走:“准尔……谒君!面刺君过!”
如果他今天死在这里,也是为荡魔天君手里沾染一点血腥。也是让“斩杀来使”的“敌军”,削减几分正义凛然。
哪怕耗去荡魔天君千万分之一的力气,他的死也并非微不足道。
姜望当然并不会留手。
金赤白三色的火焰,瞬间点燃丘吉。
但极乐的世界在他身后展开,如同一幅画卷,一展一合,他便落回紫极殿中。
他没有停顿,一步不停地继续往外走:“我奉陛下之命——
“候在旁边吧。”新皇说。
姜望的意思非常明确——
无以言争,唯见生死。
他绝不会来觐见新君,绝不会承认这位新皇。
他可以一直等在紫极殿外,直到这场民意的海啸……席卷整个大齐帝国。
等到天下皆朝临淄的那一刻,亿兆齐人全都做出选择。即便是阿弥陀佛,也坐不住那张龙椅。
“陛下。”管东禅再次站出来:“臣去请他。”
“你请不来。”新皇摆了摆手。
“谁能为朕请进武安侯?”祂在龙椅上问。
满朝文武,皆武安故旧,与其同殿为臣,就算没有交情,也至少脸熟。
但此刻无人开口。
安乐伯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
虞礼阳在研究丹陛上的龙纹雕刻。
“陛下——”管东禅忍不住又出声。
时间每过去一刻,姜望身后的人就会聚拢更多。
并不是姜望统一了如此广阔的人心。
而是齐国的子民,在这个国家,在他们错过的昨夜,做他们没来得及做出的选择。
给齐国百姓一万次选择的机会,一万次的结果都不会变。
新皇怀仁于天下,有远大的理想,无上的手段……但真正陪伴这个国家走过七十九年岁月,成就如今辉煌的,是那位先君。
终于新皇从龙椅上起身:“荡魔天君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