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流眼泪。
因为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一刻她的体内如有山洪,无比恐怖的爆发中,她将陷在地里的方天鬼神戟拔将起来,身如弓月,一戟砸在了青石宫的大门上!
“姜无量!”
她像一头狮子一样怒吼起来。
道武真源在她身后爆发,做龟蛇之啸。
吱呀~
青石宫的大门,却平静地拉开了。
门后站着沉默的姜无量。
祂有无数个关于理想的理由,但没有一个能对姜无忧说。
方天鬼神戟悬停在姜无量的头顶,无数咆哮的鬼神,尽皆伏地而拜佛!
姜无忧并没有留手。
可是她的攻击对姜无量毫无意义。
“无忧,对不起。”
最后姜无量说:“我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一个好兄长。”
姜无忧放开了根本无法发挥作用的方天鬼神戟,不再看姜无量一眼,与他错身而过,独自走进了青石宫。
“如果你今天不杀我。”
“有一天我会走出来,终结你的一生。”
姜无忧高挑的身形涉入冷宫,声音比这冷宫更冷。
姜无量没有说话,祂抬起靴子,停顿了许久,好像自己是此刻才走出这道宫门。
祂离开了青石宫,没有再回头。
……
……
“救驾!”
“救驾!!”
“快来救驾!”
“宫卫何在?京卫何在?斩雨统帅何在!!”
霍燕山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呼救出声,但那从来没有散去的窒息感,提醒他他什么都没有做到。
失去的五感逐渐回归,重新可以感受到血液的流动。
终于他听到了声音,丘吉的声音——
“……天子八宝都在此处。”
“宗人府已经送上了名录……”
“殷太后将移入帝陵,与先君同穴。礼部拟了几个封号,您看如何定夺……”
“新朝冕服已经制好,四季常服还在赶工……”
“陛下,他怎么处理?”
霍燕山一阵恍惚。
然后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放他走吧。朕不能用,也不愿杀。”
霍燕山活过来了,缠身的因果线如蛇流走,可心却跌落。
陛下不再是陛下。
当他彻底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蜷在城墙一角。厚重的城墙,潮湿的苔。
三百里临淄城,将他拒之城外。
内官的一切都源于天子。
天子在时,他当值在整个临淄城最核心的地方。天子走了,他在整个临淄城的外面。世界因皇权接纳他,也因皇权将他驱逐。
霍燕山惨然而哭:“先君崩于社稷,岂无近臣随殉?当肝脑涂墙,以昭国逆而报先君!”
他放开自身的防御,对着城墙就准备撞过去。
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咬牙转身,向西而去。
西有星月原。
巍峨白玉京。
……
……
明亮干净的静室里,姜无忧独坐蒲团。
她从来没有走进这间宫殿,发现它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潮冷。
姜无量是一个有着无限光明的人,她坐在这里,试着重新去了解。
她把自己关进青石宫,意味着整个华英宫一系势力都放弃抵抗。
唯独她自己没有放弃。
她并不吝惜毫无意义的抵抗,她敢于面对无望的战争。
但在当下的齐国,面对战胜先君的姜无量,即便她发动自己所有的政治力量,也绝无可能撼动今日的结果……
死的都是齐人。
她是姜述的女儿,不可以让齐国的士兵,填命于她个人的仇恨宣泄。不能用那么多条人命,成就她个人的悲情英雄。
父皇和姜无量的战斗没有撕裂国势,她明白自己也应当如此。
她要像姜无量杀死父皇那样,杀死姜无量!
这当然很困难。可是父皇在天下格局已定的时代,顶着诸方霸国环视的压力,于风雨飘摇的东域,亲手建立起霸业,难道不困难吗?
姜无量在青石宫里枯坐了四十四年,她难道不可以那样等待。
修行……
修行。
她没有姜无量的慧觉,无法坐在宫中即知天下事,于冷宫之中诸天落子。
这意味着她要更强,更有力,才能做到姜无量现在做到的事情。
她盘膝而坐,缓缓闭上眼睛。
但在下一刻,她那英气十足的双眼,蓦地又睁开!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系在腰间的青羊天契……正微微发亮。
她有片刻的怔然。
而后一把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