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容纳两人并行的雪道上人声鼎沸,用牛马拉着木碾的车夫大声叫嚷着让前面的人躲开,每隔半里就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的开水翻滚,腾腾的热气传过巨大的笼屉,保持上面饼子的温度。
几个独轮的小推车推到最前面,孟满堂取下一个装着滚烫热水的陶罐,以及几张饼子递给旁边的侯大志。
侯大志吃惊地张开了嘴,嘴里疑惑地道:“这是给咱们的?”
孟满堂笑了笑:“自然是给咱们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憨傻的汉子,侯大志的骨架其实还不错,就是有些瘦,估计长期吃不饱饭的缘故。
侯大志将饼子撕开,看了看虽然是用粟、高粱、荞麦、小麦等杂糅制成的饼子,但却十分瓷实,他将温乎乎的饼子放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拎着陶罐往里灌了一口热水,只一会儿的时间,原本滚烫的热水就已经成了温水,不过刚好入口。
一股暖意和满足感从喉咙顺延到胃中。
“这是当兵来了,还是享福来了。”
侯大志又咬了一口饼子,伸着脖子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对着孟满仓道:“你知道俺们在旅顺吃的啥不?”
“我知道,是糠而且至少有三成还是木屑。”
见孟满堂脱口而出,侯大志愣了一下:“你咋知道。”
“我和满仓发配到锦州当苦力,那哪能不知道?要不然你以为满仓为啥拼着命自请去当哨骑?来了乐亭营以后才发现,还有人把我们当人看,也只有韩大人把我们当人看,就算是死了也赚了!”
孟满堂站起身,拍了拍侯大志的肩膀:“咱们乐亭营,不一样。”
说着,孟满堂向前面看了看,随后拿了两个饼子。
“保保,吃点吧,这么下去,你爹没救到,反而你自己先垮了。”
“是啊,保保,你从上午开始就没停,不吃不喝的,这人怎么受得了?”
王九荣手里拿着饼子和韦继一道去拉仍挥舞着铁锹的吴保保。
吴保保一搡,将王九荣手里的饼子打飞,随后瞪着血红的双眼,看了两人一几眼,紧接着又回过头去,铲着眼前的雪。
见孟满堂走了过来,王九荣刚要说话,就被孟满堂摇头打断。
孟满堂站在吴保保的身后看了半晌,随后将手里的饼子塞到韦继的手中,往前走了两步,拽着吴保保腰间的布带狠命往后一扯,硕大的吴保保一下子就向后栽倒。
孟满堂骑在吴保保的身上,左右开弓对着吴保保的脸一阵乱扇,一边扇着还一边大骂:“就你孝顺怎地?咱们这群战兵,有几个家里人不在村中?”
原本力大无穷的吴保保此时仿佛已经没了气力,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只能任由孟满堂张开巴掌扇打自己的脸。
孟满堂没有留手几下就将吴保保的嘴打破,血从嘴角缓缓地淌落。
这突如其来的阵势,直接给几个人都吓傻了,王九荣最先缓过了神,用胳膊肘将仍在愣神的韦继给捅醒,两个人连拉带拽地好不容才将孟满堂从吴保保的身上给拉了下来。
“满堂,满堂,可不能再打了呀,保保一天滴水未进,可不能再打了呀!”
王九荣一边拉着,一边嘴里不住地劝道。
“这是我们兄弟间的事,你们少管!”
说着孟满堂又冲上前去要打,却被两个人死死的抱住了腰。
此时已经有不少战兵过来围观,对着几个人指指点点,一个司总模样的军官实在是看不过眼,就要上前喝止,却被人一把拉住。
司总疑惑地回过头便是一惊:“大……”
一个带着蓑笠的人影,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上前去管。
“你们松开,松开,我不打他了就是。”
在孟满堂的再三保证之下,王九荣和韦继才松开了手。
孟满堂从韦继手里拿回饼子,来到仍躺在地上的吴保保面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那硕大的身形,扶着坐了起来,抬起手用袖子将其嘴角上的血迹擦了下去以后,这才掰下来一块塞进他的嘴里。
“你急,谁不急咧?”
孟满堂对着吴保保说道。
“满堂说的不错。”
一个声音叹了口气,幽幽地道。
“都司大人!”
听到声音以后,所有人都闻声望去,就看见韩林被一些亲卫簇拥着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谁也没料到,这大晚上天寒地冻的,韩林竟然亲临了最前沿。
看着这群疲惫不堪,但目光灼灼的战兵,韩林缓缓地道:“诸位弟兄都有亲眷在村中,或者是一个,或者是几口,对于个人心中的急切,某深有同感。昔日入得营中时,我带着衙署的诸官吏向各位保证,各位的爷娘妻子,也同样是我韩林的亲眷,如今好几千条人命悬于一线,若说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