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湾畔,郑氏府邸的金漆大门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这座占地百亩的宅院,飞檐斗拱皆饰以鎏金,庭院中摆放着从吕宋运来的丈余高珊瑚树,廊下悬挂的西洋水晶灯在微风中叮咚作响。
府中仆从三千,皆着杭绸制服,连马厩中的战马都佩戴着银质辔头。
郑芝龙最宠爱的十八名南洋歌姬正在花园中演练新曲,她们腕间的翡翠镯子碰撞声与闽南特有的南音交织在一起。
厨房里,十个灶台同时开工,正在准备今日的宴席,光是鱼翅就备了三十斤,都是从暹罗快船运来的上等货。
\"圣旨到!\"。
随着传旨太监卢九德尖细的嗓音传来,郑府中门轰然洞开。
郑芝龙身着正二品武官朝服,胸前补子上的狮子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身后跪着郑氏全族:弟弟郑芝虎、郑鸿逵,长子郑森,以及数十位族老。
卢九德清了清嗓子,展开明黄云纹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惟股肱之臣,必资海上长城,尔右都督郑芝龙,智勇天授,忠勤夙着,自总戎闽海以来,剿抚兼施,鲸鲵屏迹,商舶安行于万里,贡道畅通于重洋\"。
郑芝龙伏在地上的手微微颤抖,这圣旨竟用了\"海上长城\"这等比喻,规格远超寻常封赏。
\"...兹特晋尔为南安伯,锡之诰券,世袭罔替。仍兼总闽粤海防军务,节制诸镇。尔其益励忠贞,克勤匪懈,钦哉!\"。
\"臣郑芝龙,叩谢天恩!\",郑芝龙重重三叩首,额头触地的声响清晰可闻,然后双手高举接过圣旨。
“南安伯请起”,卢九德笑着说道。
郑芝龙这才起身,起身时,他蟒袍的前襟已被激动的汗水浸湿。
“公公一路辛苦,府里已经备了酒宴,还请公公赏光”,郑芝龙有些谦卑的说道。
“南安伯有心,那咱家就叨扰了”,卢九德也没有客气,直接就答应下来。
暮色四合时,郑府三百六十盏琉璃宫灯次第亮起,将整座府邸照得如同白昼。
卢九德跟着引路小厮穿过三重庭院,每过一道月洞门,眼前的景象就奢靡三分。
\"公公请。\"郑芝龙亲自在花厅前相迎。
卢九德刚迈过门槛就僵在原地,只见厅内十二扇紫檀屏风上镶满和田美玉,地面铺着的竟是整张波斯地毯——寻常富贵人家得一方尺便要珍藏,这里却奢侈地铺满百尺厅堂。
更骇人的是,二十张酸枝木案几上摆的餐具清一色都是鎏金银器,烛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粗茶淡饭,公公莫要见笑\",郑芝龙笑着引他入席。
忽然丝竹声起,二十四名身着薄纱的舞姬踏乐而来。
卢九德倒吸凉气——这些女子腕间的翡翠镯子水头极足,随便一只都抵得上他半年俸禄。
更惊人的是她们发间簪着的南洋明珠,个个都有龙眼大小,随着舞步摇曳生辉。
\"这是...?\"。
\"哦,几个吕宋来的丫头\",郑芝龙随意摆手,\"听说公公驾到,非要献舞助兴。\"
酒过三巡,郑芝虎忽然拍手,忽闻环佩叮当,只见郑芝龙最宠爱的琉球妾室捧着个锦盒过来,娇声道:\"听闻公公信佛,这尊金佛供在妾身佛堂多年\"。
掀开盒盖的瞬间,卢九德彻底失语——一尺高的白玉佛像,佛首镶嵌的竟是鸽血红的缅甸宝石!烛火映照下,佛祖慈悲的面容被宝石映得宛如浴血。
\"使不得!这...\"
\"公公莫要推辞\",郑芝龙按住他颤抖的手,\"公公为了郑某一路奔波,这是郑某的一点心意\"。
卢九德见推辞不过也就欣然接受,当然,他也没有想要推辞,一时间气氛到达高潮,推杯换盏之间宾主尽欢。
宴席过后,郑芝龙亲自搀扶卢九德进入密室,这间位于府邸最深处的暗室,四壁包着南洋檀木,连烛台都是纯金打造。
\"郑伯爷\",卢九德突然压低声音,\"万岁爷还有密旨,\",他从贴身的荷包中取出一方绢布,上面盖着朱红玉玺。
郑芝龙就着烛光细看,只见上面写着:\"着南安伯即调精锐水师,会同魏国公徐弘基、新军统领孙传庭,剿灭夏国水军。务要尽毁其船,尽戮其商,功成之日,必以侯爵相酬\"。
卢九德阴恻恻地补充:\"万岁爷说了,夏国商船如今垄断江南市舶,这是朝廷不允许的,只要南安伯做好这件事,必定以侯爵之位酬之\"。
\"公公放心!\",郑芝龙猛地拍案,震得烛火摇曳,\"本伯早欲除此大患!夏国水军行商江南,完全就是巧取豪夺,于公于私本伯都应该剿灭他们\"。
他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更低:\"不过魏国公和孙统领那边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