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海立于崖顶一块摇摇欲坠的危石上,玄色长袍被山风猎猎掀起,露出底下虬结的青筋。
他脸上沟壑纵横,此刻却泛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潮红,目光扫过面前三道凛然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李莲花,李相夷,还有你们两位,”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从容,“老夫今日能得三位同时‘送行’,倒是此生一大幸事。”
方多病横握长剑,剑尖斜指地面,年轻的脸上满是警惕:“段无海,你盗走《青冥诀》,残害武林同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话音刚落,手腕一振,长剑嗡鸣,一道凌厉的剑气直逼段无海面门。
几乎在同时,笛飞声身形微动,如鬼魅般欺近,手中长刀带起破空之声,直取段无海下盘。
他招式狠辣,招招不离要害,显然没打算给这老狐狸任何喘息之机。
而李莲花,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那柄缠着布条的刎颈剑。
他没有急于出手,只是眼神沉静地看着段无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段无海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周身突然涌起一股磅礴的气劲,将方多病的剑气震得偏斜,又以足跟为轴,险之又险地避开笛飞声的刀锋。
他知道,时候到了。
这些日子与三人周旋,看似步步惊心,实则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要的不是缠斗,而是拖延,是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他全身而退,又能让这三人暂时无法追击的时机。
“老夫的目的,已然达到。”
段无海低喝一声,双掌猛地合十,又骤然推开。
刹那间,一股雄浑至极的内力自他丹田喷涌而出,如海啸般席卷开来。
这股内力混杂着数十年的苦修与几分诡谲的霸道,竟硬生生将方多病与笛飞声逼退数步。
李莲花眉头微蹙,手腕轻抖,刎颈剑上的布条寸寸碎裂,露出底下莹润如玉的剑身。
他本欲出手,却见段无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转身,足尖在危石上轻轻一点。
“诸位,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断线的风筝般,朝着身后深不见底的悬崖坠去。
“不好!”方多病惊呼一声,提剑便要追上前。
却见那坠落的身影在半空中猛地一旋,腰间竟弹出一枚小巧的铁爪,“嗤”地一声扣住了崖壁上一道隐秘的石缝。
借着这短暂的缓冲,段无海身形再坠,转瞬便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崖底。
崖下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显然早有接应。
就在他翻身上马的瞬间,段无海回过头,遥遥望向崖顶。
目光穿过弥漫的山雾,精准地落在李莲花身上,那眼神复杂难明,似有不甘,又似有嘲弄。
随即,他双腿一夹马腹,黑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载着他朝着密林深处疾驰而去。
不过片刻功夫,身影便被浓密的树影吞噬,消失不见。
崖顶,方多病收剑入鞘,剑穗还在微微晃动。
他忍不住咂了咂嘴,看向身旁的李莲花:“段无海这个老狐狸,够狡猾的呀!竟在这断云峰布下了后手,连快马都备好了。”
说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李莲花,心中暗自嘀咕:这李莲花也是个老奸巨猾的主儿,真不知道他和段无海对上,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一旁的笛飞声将长刀负在身后,冷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将方多病的心思看得通透。
他瞥了一眼气定神闲的李莲花,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
在他看来,李莲花这人心眼比莲蓬还多,段无海再狡猾,也未必能斗得过他。
就在这时,一道白衣身影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正是李相夷。
他手中紧握少师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显然是想追下去。
“相夷。”
李莲花抬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李相夷一怔,回过头,眼中满是不解:“李莲花,怎么了?再不追,他都没影了。”
他不明白,他们费了这么大功夫布下天罗地网,不就是为了抓住段无海,夺回《青冥诀》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李莲花反而拦着他?
李莲花抽回手,习惯性地刮了刮鼻子,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浅笑:“相夷,别担心,他跑不了的。”
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
说话间,李莲花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竹筒,拔去塞子,对着空中轻轻一放。
“咻——”
一枚橙红色的信烟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经久不散。
李相夷看着那朵烟花,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反应过来:“你早有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