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贪玩罢。”裴祎无心回答,将脸埋在枕头里。
裴祎不想说,芸姨也不敢多问,她对裴祎道“殿下,锅里还有热粥,一会我盛点过来。”
“不用了。”裴祎道“不想吃。”
其实是吃腻了。
“那怎么行。”芸姨面带愁容地道“殿下老是不吃东西,对身子不好。”
裴祎不再说话,芸姨别无他法,也不再劝,她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多说一句惹得主子不高兴,她起身行礼告退,裴祎听着芸姨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待声音消失殆尽后,她伸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了母亲留给她的荷包,上次荷包被雨淋得湿透,压在枕头底下捂了三天还是有点点潮湿。
裴祎抬指,指腹划过荷包上的小黄犬,心里倏然一酸,但她又感到开心,这是母亲特意给她绣的荷包,一想到这一针一线都是出于母亲之手,就感觉好像母亲在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她,从未离去。
她轻轻将荷包攥在手里,手指缩起的时候感觉被硬|物硌到了,裴祎打开荷包一看,发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玉,她倏地精神起来,抬指将里面的玉块夹了出来,翻在掌心瞧了一阵。
原来是爻疏玉。
按葳城的习俗,未出阁的女子身上都会带着爻疏玉,待遇见心上人,便把爻疏玉交与对方,如果对方收下了,则说明二人心意相通。
裴祎有些难过,躲在被子里偷偷啜泣。她把物什收好,虽然爻疏玉她暂时用不上,但毕竟是母亲留下的,她得好好保管才是。
这时忽然有妖仆进来低声道“殿下,殿外有两位小鬼求见,说是渡魂海那边出事了。”
裴祎闷在被子里,隔着纱帐,妖仆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她语气散漫,倒是有几分想偷懒的意味,她道“知道了。”
——
出门时难得天公作美,雨后初晴,光风霁月,裴祎踩着一地的波光,褰裳上了马车,她走得急,来不及乔装自己,只好回归女扮相,青丝如绸缎般散落下来,她时不时抬手将额前碎发撩到耳后去。
埕雾扑通一声跪下,一紧张就忍不住结巴,外面驱车的百里泉感觉到车内有重物落下,倏地握紧缰绳,雨后路滑,百里泉不敢驶得太快,就怕心急出了事。
渥郧见埕雾半天都没把气喘过来,心急如火,不爽地重重锤了埕雾一拳,怒道“烦死了!喊着殿下殿下的又不报正事,这不是在浪费殿下的时间吗!?”
埕雾委屈地抱着自己的双臂,渥郧上前挪了一步,俯首报道“殿下,判官大人今日牵着一批凡间亡魂抵达冥疆后,有一亡魂想趁判官大人点完名伺机逃跑,却被判官大人逮了个正着,方才我们离开的时候,判官大人抓着那亡魂打得死去活来,我们劝阻不了,现在只好让其他兄弟先拖着,我和埕雾前来汇报此事,一切还请殿下定夺。”
裴祎手肘抵在一边,思忖片刻,亡魂出逃渡魂海的事常有,她也知道如果亡魂被打得魂飞魄散是无法进入轮回的,所以对于那些不老实的亡魂,引渡者一般不会轻易动手,以往有棘手难办的地方,也是先禀告到冥主或者妖皇那里去,大事由他们定夺。
可是判官今天抽了什么风,居然动手打人。
渡魂海岸边,高大魁梧的判官揪着亡魂的脑袋正要往石头上扣,花鬼扇倏地杀过来,扇骨打在判官长岱的手腕上,长岱疼得龇牙咧嘴,松开了手里的亡魂,他侧首,看到裴祎后慌忙跪下行礼,怒意顿时散得无踪影。
岸边成列的亡魂眼神错愕地看着横空出现的白衣女子,海风吹得裴祎长发翻飞,空气中带着湿咸味,她看了一眼俯首跪地的长岱,随后目光一转,看到了躺在滩上受伤抽搐的几只小鬼。
站在后面负责看守亡魂的小鬼见妖皇驾到,趁机抖了个机灵,扬声道“你们发什么春|梦呢!?还不快见过妖皇大人!你们想魂飞魄散吗!”
裴祎当即截断,淡然道“先把伤员带走。”
小鬼们点点头,快速涌上来,抬走了受伤的人,埕雾和渥郧抬起那亡魂后,却又原路折回,把那亡魂呈到裴祎面前,埕雾道“殿下你瞧,她好像快歇菜了!”
渥郧朝埕雾啐了一口,道“呸!会不会说话!”
裴祎垂眸,见亡魂身上好几处淤青,脸上的伤口擦着血,魂体也有些黯淡透明了,看上去情况不容乐观,真的就像随时要魂体破碎,灰飞烟灭一般。
“先送去鬼医府,让亓官匣瞧瞧。”
二人领命,拔腿就跑,他们抬着个亡魂步履艰难,那亡魂被颠得难受,面色发青,嘴唇翁动,像是想诉苦,裴祎突然开口道“让泉叔载你们去。”
解决完这边,裴祎看着判官的脑袋,唤起对方的名字。
“长岱。”
裴祎不会喝人,也不会吵架,即使自己真的很生气,也依旧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她有种清冷的气质,冷得让人感觉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