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刘继隆只运抵几千石粮食,也足够康承训的兵马吃饱喝足,西进与黄巢大战数日了。
想到这里,路岩看向萧沟身后的韦庄和皮日休。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韦庄和皮日休还是感受到了些许压力。
路岩没说什么,反倒是与齐元简等人并肩离去。
待到他们走后,萧沟这才看向二人,询问道:“眼下老夫是无法返回长安了,汝二人返回驿馆,询问馆中官员,看看有几人愿意返回长安,几人愿意留下报效朝廷。”
“是……”二人恭敬作揖,随后退出了河阴县衙。
河阴县衙已经十分简陋,但从县衙离开后,县衙外的景象更是惨不忍睹。
夯土的道路上满是灰尘,时不时可见巡逻的神策军和东畿兵马。
待到韦庄、皮日休走远,来到远离县衙的街道上时,不算宽阔的五丈街道上,居然横七竖八的坐满了百姓。
他们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头发干枯杂乱如野草般,胸骨高高隆起,宛若披着皮的骷髅。
纵使来时已经见过无数这样的场景,但近距离下,还是令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在兵卒护卫下前往驿馆,时不时看到有百姓跪不住倒下,随后附近十余人瞬间躁动起来,将他们往城外搬去。
“他们这是在干嘛?”
皮日休皱眉询问,韦庄那略微慌乱的脸上也浮现好奇之色。
面对二人询问,负责护卫他们的神策军兵卒则是压低声音道:“如今斗米数千斤,官吏尚且吃不饱,何况乎百姓。”
“河南数年大旱,又两遇蝗灾,城外的树皮都被吃了个干净,更何况这人呢?”
“你说什么?!”
皮日休与韦庄停下脚步,骇然看向这两名兵卒,惹得这两名兵卒连忙解释:
“二位放心,某等还不至于吃那‘福肉’。”
“福肉……”听着这个称呼,皮日休和韦庄脸色可谓难看到了极点。
北方大旱,两遇蝗灾,他们自然是清楚的。
只不过在长安时,由于刘继隆不断派人修葺水利,加上剑南道和山南西道、陇右道不断转运粮食进入关中,所以关中百姓的日子并不困苦。
他们本以为关东也是如此,但如今看来,关东情况比关西糟了不止一星半点,竟然连人肉都不放过。
二人胃部一阵翻涌,只觉得四周百姓看向他们的眼神不似仰视,反而像是在观察食物。
两人压着不适返回驿馆,结果刚刚走入驿馆,便见驿馆内的陆龟蒙等人正在围坐一桌,共食羊肉。
被屠宰的羊被挂起来,在皮日休与韦庄眼中却根本不似羊,更似人。
“呕——”
不出意外,二人夺门而出,扶门干呕了起来。
馆内众人见状错愕,纷纷上前关心二人,二人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萧沟交代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随着二人话音落下,馆内顿时寂静一片。
他们面面相觑,陆龟蒙见状率先开口道:“这一路走来是个什么局面,诸位也看了个清楚。”
“我等出身不高者,即便留在此地,也不会得到朝廷重用,倒是长安虽然规矩繁多,但有了规矩,行事更为简单。”
“故此,某自然还是要返回长安的,诸位呢?”
陆龟蒙话音落下,许多出身贫寒的官吏纷纷与他附和起来。
“鲁望世代簪缨,尚且如此,我等贫寒之家,又如何出头?”
“推杯换盏非我心意,我还是更愿返回长安。”
“关东混乱,不如关西……”
在陆龟蒙的挑头下,出使的官员中,大部分都不愿意留在关东,其中也包括许多曾经为萧沟等人搜集情报的官员。
自长安到河阴,近千里路程中他们别的没看清,河东河北的混乱,河南道的饥寒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知道并了解“福肉”的事情,可不仅仅只有韦庄、皮日休两人。
人虽然都曾幻想过自己在乱世中闯出一片天地,但当乱世真的来临,看着那些与自己能力相当的人成为旁人的台阶,甚至成为他人锅中食物后,他们便只想回归太平。
刘继隆治下的关西,便是如今尚且能维持太平的地方,如三川、陇右等地,说是太平治世也毫不为过。
更合理刘继隆麾下俸禄给足,加上物价趋于平稳,哪怕是流外一年也有折钱十五贯的俸禄,能买二十石大米和五口所用的柴米酱醋盐,另外还能每人凑身粗布衣裳,更别提有品阶的官员了。
相比较之下,朝廷不仅拖欠俸禄,甚至物价飙涨,一贯钱连一斗米都买不起。
沿途走来,但凡明白自己是什么能力的人,心里早就想好了去处。
“如此甚好,明日若是有愿意报效朝廷的,暂且留下,等待萧相安排。”
“余者可随鲁望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