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此时的李漼,相较于两个月前爆发蝗灾时,已然有了不小的变化。
他的体态肉眼可见的肥胖了不少,下巴处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露出两层下巴。
除此之外,他的鬓角却不知为何,多出了几分白色。
要知道李漼与刘继隆同龄,而今刘继隆英姿勃发,朝气洋洋,李漼却如朽木,暮气沉沉。
两个月的时间,能让李漼如此颓靡,除了他自己心气散了的缘故,还有就是民间带来的压力。
自蝗灾爆发以来,东畿与河南道粮价骤涨,百姓根本吃不起粮食,落草为寇者不在少数。
往后两个月的大旱,基本断绝了河南、河东、东畿百姓的生路。
时间走入八月以来,洛阳城外甚至发生了人相食的事情,而洛阳城内更是不断流传谣言。
“陇山鹿走兆祯祥,刘氏当兴复旧疆。轵道昔年曾应谶,岂惟前事鉴沧桑。“
简简单单的二十八字谣言,不仅预言了刘氏复兴,甚至明说李漼这位天子将面临当年汉高祖在轵道受降秦王子婴的事情。
汉高祖刘氏,加上唐太宗常被人以秦王称呼。
这些事情加上这几年天灾不断,李漼自己也渐渐变得疑神疑鬼了起来。
如今看见路岩面对自己愣神,李漼不免痛恶道:“路相莫不是想用目光奏表?”
“臣惶恐……”
经过提醒,路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发愣了,随后连忙呈出写作奏表的情报。
“此为长安义士所写军情,请陛下过目……”
得知路岩带来了汉军的情报,李漼顾不得厌恶,连忙眼神使唤田允。
田允见状,连忙走下台阶,将奏表接过并转呈李漼。
李漼连忙打开,很快就得知了汉军将多路出击,试图一举吞并河东、河淮及三川的事情。
“难道朕的大唐、真的要亡了吗?”
李漼精神恍惚,但很快又摇头坚定起来:“不!朕的大唐不会亡!大唐绝不会亡在朕的手上!”
他拿起奏表放在桌上,尽量保持冷静,目光则是看向路岩。
“路相以为,朝廷应该如何面对叛军此次寻衅?”
李漼将如此大规模的进攻说为寻衅,这让路岩哑然,但他还是强撑冷静道:“陛下,臣以为眼下应该尽快从河淮两道抽调兵马,进入东畿拱卫洛阳。”
“除此之外,也应传令高千里、刘几之、王觉斯三位要臣,竭力挡住叛军兵锋。”
路岩并未提出什么有建设的意见,这让李漼眼底闪过失望之色。
他侧目看向田允,不等路岩反应便道:“请几位相公过来吧。”
“奴婢领命……”田允恭敬应下,路岩则是察觉到了皇帝不喜欢自己刚才的答复,变得局促了起来。
一刻钟时间过去,于琮与亓元实、齐元简、杨玄阶及西门季玄来到了贞观殿。
他们初到时,也惊讶于李漼的变化,但不等他们反应,李漼便让田允把汉军即将多路进攻大唐的事情说了出来。
相比较路岩,于琮的性格更直,也更在意朝廷的利益。
“陛下,叛军四路来攻,其中河东与东畿,无疑是其最为紧要之目标。”
“臣以为,眼下应该征调卢龙、成德、魏博等镇驻守大同,征调忠武、宣武、天平等镇驻守河中、东畿。”
“此外,若是高千里独木难支于三川,可令其撤往秭归驻守,协助刘相守住山南东道。”
于琮很快给出了建议,并主动说道:“如今国库之中还有钱帛七十余万,尽可用于调遣兵马。”
面对于琮的这番话,本就因为刘继隆而被削弱过一次的北司四贵,当即便皱起了眉头。
“卢龙、成德素来跋扈,魏博出镇则孱弱,朝廷想要调遣他们,仅凭这些钱帛,恐怕不易。”
亓元实不紧不慢说着,齐元简也附和道:“况且叛军是否会兵分四路进攻,此事有待甄别。”
“此前长安也曾送出军情,言汉军必攻大同而去,可两军对峙数月,结果还不是没有打起来?”
“陛下,臣以为不该兴师动众,凭借陕虢、东畿和神策军的兵马,足以拱卫洛阳。”
杨玄阶与西门季玄见亓元实和齐元简表态,纷纷拱手作揖,表态站队。
李漼看着几人如此,气得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但凡神策军有这四人吹嘘的半点能力,他也不至于被刘继隆赶到洛阳来。
没有这群家伙侵吞军饷,朝廷少说也能多练兵五万,而今叛军打来,他们不献策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拿神策军来忽悠自己。
想到这里,李漼真想发作,令宫中禁卫先解决北司这群宦官。
不过一想到宫中禁卫都是北司的人,李漼还是忍下了这口气,黑着脸道:“不试试又如何知晓?”
他目光看向于琮,看向这个唯一能提出正面建议的大臣,语气柔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