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已经占据安南绝大部分地方,但交趾和罗平没有拿下来,等他撤军之后,蔡袭必然会夺回西道江南北两岸。
想到这里,他不免闭上了眼睛,仰头沉思,不断衡量利弊。
半盏茶后,祐世隆这才攥紧拳头开口道:“传令三军,待大雨停下便撤军……”
“陛下英明!!”
段宗榜及赵诺眉果断向祐世隆献上马屁,而他们之所以没有建议祐世隆留兵继续包围蔡袭,也是因为他高骈麾下部将梁缵仍在岭西驻兵,随时可以南下。
梁缵率军击败蔡京,逼其自杀后,他立马收拢了岭西和桂管、容管的兵马,麾下足有四万之众。
面对如此局面,留兵太少起不到作用,留兵太多又无法给予北线战场最大支持。
两取其一,祐世隆他们只能放弃安南,转而选择黎州和戎州。
这不仅仅是因为大礼在黎州和戎州倾入太多心血,还包括了安南西境丢失,只要大礼控制好峰州,随时可以轻易攻入安南腹地。
在这样的局面下,祐世隆自然选择了先北后南。
几日后,大雨渐渐告歇,但由于此时还处于雨季,故此祐世隆急忙率军拔营撤回峰州,并驻兵三万于峰州、武峨州、福禄州等安南西境三州。
交趾、罗平之围得以解开,已经吃了多日冷饭的百姓连忙涌出城去,将能砍伐的树木尽数砍伐。
哪怕树木潮湿,他们也想办法剥树皮来烧火做饭。
月中,得知安南撤兵,梁缵出兵收复了安南东北部的瀼州与汤州,并派人传军令,告知蔡袭前来接管城池。
对于这样的做法,自然有人不解。
“高王,梁大郎传来书信,蔡袭已经重新派兵拿下瀼州和汤州了。”
“不过末将不明白,为何要将两州让给蔡袭,虽说两州人口不多,但毕竟是我军攻下的,就这样让给蔡袭,总觉不是滋味。”
蜀州衙门内,张璘向高骈询问着如此做法的原因,高骈背对他站在沙盘前,虽然平静,却多出几分凝重。
摆在他面前的是如今天下局势的沙盘,如今天下近三成为刘继隆所占,黄巢又占一成,而朝廷看似占据六成,但河朔占据半成,朝廷只能控制五成半的天下。
在这其中,又有不少藩镇阳奉阴违,起运钱粮甚少,以至于朝廷虽然掌握的人口最多,但能调动的兵马和百姓数量却不多。
相比较下,刘继隆所辖人口虽不如朝廷,但以自己今年进攻江北的结果来看。
若是刘继隆举众南下来犯,自己所占三川之地,必然会因此而被占据。
哪怕能带给叛军再多死伤,可叛军练兵如此之多,早已不是几千上万死伤就会伤筋动骨的局面了。
摆在自己眼前的局势,似乎只有往南或者往东这两条。
想到这里,高骈深吸口气,对张璘解释同时,也不免思索起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如今天下多分,我军占据岭西、容管、桂管、黔中、三川部分等土地人口,已然尾大不掉。”
“若是没有任何把柄在朝廷手中,朝廷怎么会放心?”
“正因如此,吾才留下了安南的蔡袭,借此在我军背后放了一枚不致命的棋子。”
“朝廷能利用蔡袭来监视我军,我军也能利用蔡袭来让朝廷安心,两全其美。”
“蔡袭实力过于弱小,未免会让朝廷担心无法牵制我们,唯有如此才能让蔡袭既不弱小,又不强大。”
解释过后,高骈不等张璘理解,便又主动下令道:
“三川之地,终究还是太过平坦,即便东边的山南西道丘陵密布,却还是难以抵挡汉军兵锋。”
“吾思前想后,决意与汉军在三川南岸交锋,但在此之前,为避免我军失利,必须先迁徙些许百姓前往黔中,扩修黔中与岭南道的官道,多设驿站来保障我军立于不败之地。”
高骈这话说的很委婉,但张璘还是听出了他底气不足的意思。
“高王,我军士气正强,又有兵马九万,除非刘继隆举众十万来攻,不然我军不可能失利!”
他倒是对高骈盲目信服得很,但高骈在上次的西川之役中失利太多,对上刘继隆麾下,他还有充足自信收拾他们,但对上刘继隆就另说了。
更何况,他也猜得出刘继隆将在什么时候动兵,所以他才会有这种急迫感。
“此事无需再议,你派人告诉蔺茹真将与王重任、鲁褥月,先将靠近长江的百姓迁徙去黔州、思州、播州等处安置。”
“凡有阻拦者,皆按通敌之罪处置!”
高骈冷声开口,张璘闻言依旧不忍:“高王,末将……”
“按照吾所说来办,不可耽误!”高骈侧目看向他,语重心长道:
“大郎,留给你我时间不多了,刘继隆虽北人,然观其今岁开春即走来看,他对三川十分熟悉,因此必然不会挑夏秋两季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