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这一生,也从来没有计划过有唐公子。
她可以输。
她曾痴心妄想过有一个没有心眼,温暖又有趣的小厨子。
但小厨子是假的,他不曾存在过。
她所有的少女情怀,都在遭遇了郝文侯和柳眼之后无声无息的破碎,又在发现小厨子其实不是小厨子的时候再次湮灭,她被唐公子扔出去,彼此的尊严都摔得粉碎,然而比起唐公子的尊严,她那点尊严不值一提。她碎过一次又一次,但那又如何,那不过是她自己的事,甚至她是死是活,都无人当真在意。
然而一个人遭遇过什么,有没有人关心,甚至爱谁不爱谁,都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有些人视爱如生。
而她不想那么荒芜。
她决定好好生活,决定忘记郝文侯,选择生下凤凤,愿意同情但不原谅柳眼,决意远离唐公子……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每个人的际遇都不相同,悲欢离合无关对错,从心而已。
她取了唐公子一张银票而去,唐公子避而不见,自此恩怨两清,相忘于江湖,这便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闻爻一把抓住了阿谁,心下得意——其他人总是疑心唐俪辞在这婢女身周部下伏兵还是暗卫,他就说以唐俪辞如今腹背受敌,哪里还有心思来管这个丫头?这丫头人无足轻重,但她可能看过《往生谱》,杏阳书坊有自印书籍,如果当年还有留下什么印版,印版的下落还要着落在阿谁头上。但这件事又不能让阿谁察觉,一旦她知道那《往生谱》的厉害,此事必然要生变。
郝文侯抓她回家,也是存了这个心思,但谁知其中起了什么波澜,他居然鬼使神差看上了这个丫头,不但没问出来秘籍的下落,还送了一条命。闻爻年纪不大,他没有见过郝文侯和柳眼,这丫头轻贱得很,把她抓住,严刑拷打,必然能得知《往生谱》究竟有没有外传!
就算她宁死不屈,把她交给师父,那也是大功一件。
在阿谁默不作声的时候,闻爻点了她几处穴道,将她和她怀里的娃娃一起捆了,一跃而起。他那些刚认识半日的“好友”们大惊失色,围上来询问发生何事,被他一人一掌重伤,连卖货郎也没逃过一劫。随即闻爻飞身而起,抓住阿谁和凤凤,往东而去。
街头一阵大乱,百姓眼见即是打架,又当街掳人,当下四散而逃。
唯有远处街角,那刚刚逃走的“小贼”自屋檐下窥探了几眼,又默默地退入了阴影之中。
闻爻带着人在京城街头转了几转,突然之间,不见了。
那“小贼”又在远处盯梢,不久之后,一只信鸽向南飞去,没入晚霞之中。
那日夜里,天清寺灯火通明。
红姑娘得知阿谁被掳的时候,唐俪辞已经去了姜家园。他走得太快,错过了飞鸽传书。
姜有余的手下探得阿谁和凤凤被掳,但红姑娘对此事心存疑虑。
疑虑一是唐俪辞当真放任阿谁离开?如果他的确放手,而又觉得区区阿谁区区女婢无关紧要,为何姜有余的手下却仍然在盯梢?
疑虑二是阿谁虽然不会武功,身份低微,但她并非无能为力。
红姑娘与阿谁在风流店共处多时,风流店那并非什么温情小筑,时常就要死人。柳眼阴郁癫狂之时,连她都难以靠近,阿谁却可以处之泰然。这丫头天生有一种能平息事端的能耐,唐俪辞在她面前都要静下来几分,她就这样任人掳走了?
宛郁月旦坐在她身旁,碧涟漪为他读完了飞鸽传书,他弯了弯眉眼,微笑道,“阿俪是拿阿谁姑娘做了一个饵。”
红姑娘微微一惊,醍醐灌顶。
的确,唐俪辞放任她离去,看似恩怨两清,却是以阿谁做了引蛇出洞的一个饵……他在钓鱼。
他爱不爱阿谁?红姑娘看不出来。
也许是不经意的喜欢过?得到了又厌弃了?
不管是爱或不爱,他拿着曾经在意过的女人的命,堂而皇之的钓鱼——这人心狠手辣,毒如蛇蝎。
不管是对别人还是自己,都是这样。
红姑娘轻轻叹了口气,“但他去了姜家园,走得太快,人既然不在京城,他钓的诺大的鱼却要谁人去收?”
微微蹙眉,她低声又问,“飘零眉苑自玉箜篌失势后,沉默了三日,我料其中必然发生了巨大变故。宛郁宫主,你说我等是继续等,还是——”
宛郁月旦也微微皱起了眉。
这几日成缊袍带伤潜入了飘零眉苑外部,窃听到飘零眉苑内部生变,白素车囚禁了玉箜篌,夺了飘零眉苑的大权。
但此后飘零眉苑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连白素车都失去了音信。
这不应该的。
成缊袍没有忘记白素车当时横刀在手,说“杀人者谁,不过白某。杀一人罪天下,而杀万人……却可成一将。”
结果她不但成了“一将”,她还成了白尊主。
她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