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垂柳树下,一道落寞身影默默静立。
是白呈,穿着上将军服的白呈。
他站在沈颜曾住过的房间的窗前面,微仰着脸,看着空荡房间,沉默不言。
这间房一直保持着沈颜离开时的模样,自从沈颜走后,白呈便将所有婢子赶了出来,每日亲自打扫,生怕笨手笨脚的奴才将东西碰乱了。
身负家门深仇,他这半生都在为复仇而活。他学的是江山谋,修的是帝王术,赌的是身家性命,算的是社稷江山。
苦心经营,费心谋划,终于他成功了。他杀了沈敬德,取而代之,坐上了皇座,可是真到了那一刻,他突然发现,他追求的并不是这个。
这三十余年,他为了报仇而奋发,连做梦都在谋划,他从未快乐过,也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活过。
他身边的人不是棋子就是敌人,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他孤独,孤独的落寞。
他的那些手下追随他,为他卖命,是因为他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但沈颜不是。
当初他曾一度以为沈颜是因为喜欢自己所以当初才会救自己,后来沈颜决绝离开,他也清醒了。
是他想太多了。
她救他单纯是因为不想让他死,无关他的身份,也无关他们的交情。
其实从沈颜在宫里宫外的一系列行为完全可以看出来,她是一个善心人。她帮哀民申冤,她拿权贵问责。
她不畏天权,也不争权势。她仿佛对一起都很淡薄,但又不全是。对付那些伤害到她的人,她的反击坚决又果断。
当初面对顺嫔的诬陷,她当机立断的反咬沈嘉一口,将沈嘉扳了倒。面对沈褚等人的明争暗害,她眼都不眨的将他们送上了断头台。面对手腕阴柔的柔妃,她稍一用手段便将已有身孕的柔妃彻底解决掉。
那些他打算借她手除掉的人,他还没来的及帮忙,她便全都自己解决掉了。
她心思从来不浅,只是她懒的斗而已。
她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有着这个世界养不出的脾性和眼界,与这凡世格格不入。
白呈与沈颜相处的其实并不多,动心也只是回眸转眼一刹之间的事。
可就是那一眼,他便深深沦陷了,再也忘不掉。
沈颜不是从前的沈颜,他早就看出来了。从她被打了板子开始,她便完全变了一个人,虽然还是原来模样。
曾经他以为沈敬德无情,明知沈颜是女儿身还将她扶到太子之位上挡刀受枪,沈颜那么聪明,不会看不清楚。
沈颜可以将手足兄弟送上断头台,对沈敬德该也没有多少感情。所以他才肆无忌惮的将沈敬德斩杀。
可是他千算万算,错算了张文静在她心中的分量。
当初为了计划如期进行,他不得不将太子府提前管控。他以为沈颜本就是女儿身,娶张文静是逼不得已的,她们两个之间应该没有感情,不仅没有感情,若日后沈颜恢复了女儿身,再见到张文静还会尴尬,所以他才将人除了。
可没想到,就是因为当初的一念之差,他将沈颜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去。
当初她得知张文静已死时看着他的眼神,他永远都忘不掉。
她走了,和那个戴面具的神秘人。
那之后他翻遍了天临城,甚至连周边城寨也都搜过,可她就像消失了一般,杳无音信。
但是他有预感,这件事还没完。
当初泰山之变能成功,那个面具人帮了不小的忙。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无欲无求的做好心人,便是佛家普度众生都是为了修个来世缘。他和自己又没有交情,更不会平白无故的帮自己。
只不过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个人除了进宫来带走了沈颜,就再没出现过了。这些天,白呈也一直在想,可想来想去也没想通面具人那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呈穿着他第一次见到沈颜时的衣服,抚摸着她曾坐过的地方,仿佛还能看到那天她的模样。
那时候,她刚被打了板子,一溜烟的跑回太子府,换了太子常服匆匆见驾,也不看人,进门来倒地就跪。
再之后,她穿着太子常服,顶着浓浓的太监妆,一本正经的向沈敬德请罪认罚说是自己弄丢了玉佩,从沈敬德手里拿回了被收缴的玉佩,虎头虎脑,古灵精怪。
现在想来依然可可爱爱。
那时候她看着他的眼睛澄澈清明,毫无杂色。若是时光可以倒流,一切可以重来……
“唉~”
白呈轻叹一声。
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他坐拥偌大皇城,可是这噬骨清冷,深夜侵人。白呈望着眼前的小殿花窗,眸色黯淡。
安世全和一众女婢太监远远的候着,看着白呈落寞身影,万不敢上前打搅。
一晃儿沈颜已经离开宫城两个月了,这两个月白呈就像丢了魂儿一般,茶饭不思,更无心理政。每天就窝在这个宫殿里,也不知在看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