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跌撞撞地走进议事殿,龙椅上的锦垫被人割开,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原本该站满大臣的殿堂,此刻只有寥寥数人 —— 户部尚书的座位空着,据说昨夜带着库房的账本投奔了大启;兵部侍郎的官帽落在地上,帽翅断了一根,像是仓皇逃离时遗落的。
“陛下,” 仅剩的吏部侍郎颤巍巍地站出来,袍角沾着泥污,“城西的守军…… 又反了,带着粮草投靠了城外的大启游骑。”
萧宗真猛地一拍龙椅的扶手,断裂的木屑扎进掌心,他却感觉不到疼:“派兵镇压!朕不是让兀颜光留守城西吗?他的人呢?”
“兀颜将军……” 侍郎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今晨带着亲兵出了北门,说是…… 说是去‘打探敌情’,至今未归。”
殿内瞬间陷入死寂。萧宗真看着空荡荡的殿堂,看着那些垂着头、眼神闪烁的大臣,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利得像被踩住的猫。他想起自己刚登基时,这里曾挤满了山呼万岁的臣子,那时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金砖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报 ——” 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甲胄都没系好,“陛下,南门守将开城降了!大启的先锋骑兵已经到了城外三里!”
“降了……” 萧宗真喃喃自语,他踉跄着后退,撞在龙椅上。身后的铜镜映出他的模样 —— 头发散乱,眼眶深陷,曾经象征帝王威严的龙袍,此刻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像块破布。
“还有谁要降?” 他突然拔高声音,目光扫过殿内的几人,“你们都想降,是吗?”
没人回答。吏部侍郎悄悄往后缩了缩,户部主事的手按在剑柄上,却不是为了护驾,而是防备着他。
萧宗真看着他们的嘴脸,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他想起天门阵前的三十万大军,想起太原府城头的红旗,想起此刻城外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他掏出腰间的玉玺,那枚用和田玉雕琢的印玺,此刻却重得像座山。
“都滚吧。” 他将玉玺扔在地上,玉碎的脆响惊得殿外的乌鸦四散飞起,“朕不留你们了,都去投你们的大启吧!”
大臣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出议事殿,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宫门外。萧宗真独自坐在冰冷的龙椅上,望着空荡荡的殿堂,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远处传来隐约的呐喊声,那是大启军队攻城的号角,也是这座城最后的丧钟。
他缓缓闭上眼,眼角滑下两行泪。曾经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的帝王,如今却连一座孤城都守不住。这大同府的空气里,弥漫的不仅是恐惧,还有一种无声的宣判 —— 属于他的时代,早已结束了。
后宫的偏殿悬着副整张熊皮制成的帐幔,铜钩上挂着柄镶玉匕首 —— 那是当年先皇赐给李耨斤的防身之物,鞘上的宝石虽有些黯淡,却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李耨斤正用银签拨着炭盆里的火,火星溅在青砖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听见脚步声,她头也没抬:“陛下踏雪而来,想必不是为了看哀家烤火。”
萧宗真的靴底带着雪水,踩在殿内的金砖上发出 “咯吱” 响。他望着墙上那幅《中京防务图》,图上用朱砂标着的防线早已被撕得残缺,只剩边角还能看清 “内城箭楼” 的字样。“太后倒是还记得中京的布局。”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涩意,“当年若不是大启扶植萧洪基,中京未必会破。”
李耨斤猛地将银签插进炭盆,火星 “腾” 地窜起半尺高。“陛下这是在怨哀家守不住城?” 她缓缓转身,丹凤眼扫过萧宗真,眼角的疤痕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 那是中京巷战时被流矢划伤的,“哀家带三万禁军守了整整四十九天,亲卫战死七成,连宫女都披甲上了城楼,最后是萧洪基用投石机砸开了西北角楼,这才破的城。” 她顿了顿,指尖在匕首柄上重重一按,“按法理,他得喊哀家一声母后,可除了这层名分,哀家与他,从来都是陌路。”
萧宗真喉头滚动,想起当年政变成功后,李耨斤握着这柄匕首对他说 “江山是抢来的,就得用命护着”。如今想来,倒是应了她的话。
“收拾东西,带着萧淳去西齐。” 他从怀中掏出蒸汽火车图纸,拍在案几上,羊皮纸的边角因受潮微微卷曲,“萧洪基虽靠大启上位,却毕竟是契丹血脉。按祖制,他得敬哀家三分。有这些残兵和萧淳在,他至少不会明着动手。”
李耨斤的指尖抚过图纸上的齿轮纹路,突然冷笑一声:“哀家蛰伏三年,可不是为了寄人篱下。” 她想起中京陷落时,亲卫们用身体堵住缺口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为了萧淳,这步棋得走。”
“那你怎么办?” 李耨斤问这话时,目光落在萧宗真腰间的龙纹玉带 —— 那是当年她亲手为他系上的,如今玉带扣上的金漆已斑驳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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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宗真解下玉带扔在案上,玉扣碰撞的脆响在殿内回荡:“朕是弑父篡位的皇帝,天下之大,已无容身之处。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