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与白糯身形骤然定住,距离那排兀自颤动的箭矢不过咫尺之遥。白糯眼中寒芒一闪,错彩剑嗡鸣欲出,却被李澈一个眼神止住。李澈白衣飘然,立于箭前,景镇古剑斜指,雨水顺着剑尖滴落,面容清冷如故。
杨炯瞳孔微缩,抬臂制止了身后因惊怒而欲动的将士。他目光如刀,刺向藤原道长,声音压抑着狂暴的怒意,字字如冰锥:“藤原道长,废话少说!划下道来!本侯没工夫听你在此惺惺作态!”
“哈哈哈!好!爽快!”藤原道长放声大笑,笑声在肃杀的战场上空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猛地收住笑声,身体前倾,隔着重重雨幕,目光死死攫住杨炯:“世子快人快语!你我皆是明白人!如今一条小儿坐拥坚城三万精锐,虎视眈眈!老夫麾下儿郎虽众,然强攻之下,焉知不会落的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他手指猛地指向城头那抹刺目的明黄,声音陡然转厉:“你我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何不摒弃前嫌,以你螭吻之火炮开道,以我藤甲之精锐破城!事成之后,倭国疆土,你我二分天下!老夫只要本州关西之地,其余尽归世子!如何?”
“二分天下?”杨炯嘴角扯起一个冰冷的、充满讥诮的弧度,直视藤原道长那写满“诚意”的老脸,“藤原道长,你就不怕你我合力破了这平安京,转头我就用剩下的大炮,送你去见你那所谓的八百万神明?卸磨杀驴的把戏,你玩得,我就玩不得?”
藤原道长脸上的“诚恳”瞬间凝固,转而露出底下深藏的阴鸷与忌惮。他沉默了一瞬,这短暂的一瞬,空气仿佛冻结,只有雨声哗哗作响。
藤原道长眼中光芒剧烈闪烁,似乎在急速权衡利弊,最终,那副“诚恳”的面具又重新戴上,只是声音低沉了几分:“世子,你会吗?”
他紧紧盯着杨炯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的动摇,“倭国贫瘠之地,于雄才伟略如世子者,不过弹丸!世子所求,无非血仇得报!而你的仇人,此刻就在那平安京城中,高踞御座之上!”
他猛地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整个战场,指向平安京城头,“你我联手,破城只在顷刻!老夫以藤原氏荣耀起誓,破城之后,一条小儿及其党羽,任由世子处置!老夫绝不插手!只求与世子共襄盛举,共享此胜!”
“共享此胜?”杨炯冷笑,声音如寒铁摩擦,“藤原道长!我麟嘉卫兄弟的英魂,你以为,凭你几句空口白话,就想一笔勾销?”
藤原道长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平和彻底消失,只剩下老辣政客的冰冷算计。
他挺直腰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赤裸裸的威胁:“杨炯!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顾念旧情,方与你在此周旋!今日之势,老夫若抽身离去,倭国之大,何处不可安身?而你呢?”
他手指猛地戳向杨炯身后那支沉默而疲惫的赤甲军队,“区区不足三千残兵,甲裂刃卷,炮药将尽!你真以为能凭一腔血气,硬撼一条小儿三万养精蓄锐的虎狼之师?螳臂当车,自取灭亡!老夫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是合则两利,共诛国贼,还是玉石俱焚,让你这螭吻营,今日尽数葬身于此,为你的固执陪葬?!”
“侯爷!”张峻悄然靠近杨炯身侧,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炮位已依令调整!角度可覆盖战场西南及东南退路!可炮药仅余三轮齐射之量!若天皇军出城,或藤原军猛扑,重炮恐难带走!”
杨炯面沉似水,下颌线条绷紧如刀削。
藤原道长的威胁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神经。这老狐狸吃准了自己弹药将尽,兵力枯竭的窘境。他所谓的合作,就是要自己先耗尽最后的炮火去轰击平安京,一旦炮声停歇,他就能探出自己炮火到底剩下多少,螭吻营失去最大的威慑,这老贼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与天皇,若是在演双簧,那自己必然陷入绝境。
杨炯自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藤原道长,一个反复无常之人,绝不值得信赖,更何况是这决死之境。眼下唯一生机,便是趁着三方僵持,藤原道长也忌惮天皇而不敢全力出手之际,集中所有力量,向东南方向藤原军阵相对薄弱的结合部突围,与麟嘉卫主力兵合一处,再图复仇。
决断已下,杨炯眼中厉色一闪,不再看藤原道长那张令人作呕的老脸,手臂猛地抬起,就要下达那关乎全军生死的突围命令。
就在他喉头滚动,第一个音节即将冲破唇齿的刹那。
“轰隆隆隆……!”
剧烈的、不同于炮声的轰鸣自遥远山峦方向滚滚而来。那是成千上万马蹄践踏大地发出的恐怖声浪,沉闷、狂暴、带着踏碎山河的气势,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风雨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打破了战场那令人窒息的僵持。
三方所有人,无论是城头俯瞰的天皇,阵前对峙的藤原道长、杨炯,还是疲惫待命的士卒,尽皆愕然转头,望向声音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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