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站在崔穆清斜前方,此刻更不假思索,身形如一道青烟般旋身抢上,宽大的素袖灌注真力,猛地向前一拂一卷。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密集脆响,袖风如铁板,竟将大半暗器扫落在地。几枚漏网的也被她旋身踢飞,钉入旁边树干,入木三分,发出“咄咄”闷响,尾端犹自震颤不休。
“有刺客!护驾!护王妃下山!”盛春韶厉声疾呼,声震林樾,同时手腕一翻,腰间一柄青钢长剑已然出鞘,剑光清冽如水,横亘身前。
话音未落,十条黑影已如鬼魅般从林中扑出,个个黑巾蒙面,只露一双双冰冷嗜血的眼眸,手中兵刃各异,刀、剑、短刺、分水刺,寒光闪烁,直扑过来,动作迅捷狠辣,显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山顶顿时大乱。
崔穆清脸色瞬间一白,手下意识地护住腹部,眼中惊色一闪而逝,随即被一种近乎冷酷的镇定取代。
她身边的护卫统领怒吼一声:“结阵!保护王妃后撤!”
数十名精锐护卫迅速收缩,刀出鞘,弓上弦,将崔穆清死死护在核心,组成一个移动的铁桶阵,沿着来时的石阶,且战且退。
兵刃交击声、怒吼声、惨叫声骤然撕裂了山间的宁静。
盛春韶一人一剑,却如中流砥柱,死死钉在刺客扑来的方向。她的剑法并非大开大阖,而是绵密严谨,守中带攻,剑光织成一片光幕,竟将当先三名刺客的攻势尽数接下。
剑刃吞吐,点、削、抹、刺,招招精准,不求毙敌,只为阻其锋芒,为崔穆清撤退争取一线生机。
南山之巅,一座古塔的最高层窗棂后,李清一身繁复精美的紫色宫装,宽大的下摆亦难掩她同样隆起的腹部。
她扶着窗沿,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密林间闪烁的刀光与隐约可见的混乱人影,精致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快意的弧度。
“好一个深谋远虑的崔穆清,”她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刻薄,“本以为你是个懂得审时度势聪明人。没想到,竟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拎不清自己斤两的蠢货。敢跟长姐叫板?呵,真真是自寻死路!”
她眼中闪烁着偏执而狂热的光芒,仿佛已看到崔穆清倒下,她腹中那孩儿成为李漟唯一、也是必须选择支持的继承人的景象。
李清优雅地转过身,不再看那注定结局的杀戮,声音冷漠得不带一丝温度:“告诉下面,手脚麻利些,可以收尾了。”
“遵命!”角落里,一个面容枯槁、嗓音尖细如同砂纸摩擦的老太监躬身应道,身影随即无声无息地隐入塔内阴影之中。
李清最后瞥了一眼山下那片混乱的战场,扶着腰,缓缓步下塔梯,紫裙曳地,不留半分痕迹。
山下,护卫崔穆清的军阵在十名悍不畏死的刺客冲击下,虽勉力支撑,却也步步维艰,不断有人倒下,血染石阶。
退路被截断,竟又被逼得缓缓退回了山顶墓园的空地边缘,距离李泌的墓碑不过十余步之遥。
护卫统领目眦欲裂,嘶声力战,身上已添数道伤口。
就在这胶着之际,下方石阶转折处,一个身影缓缓拾级而上。
来人头戴宽大的竹编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其肩上,赫然扛着一柄样式古朴、刃口隐现暗红斑纹的厚背长刀。步伐看似不快,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步踏在石阶上,都仿佛敲在人心头。
护卫们心生警惕,阵势微滞。
来人行至离阵前数丈处,蓦然停步。
只见其缓缓抬起头,斗笠阴影下,一道狰狞扭曲、如同蜈蚣般的暗红色长疤,自左额角斜斜划过鼻梁,直拉到右下颌。这道疤彻底破坏了原本姣好的面容,只剩下无边的戾气与怨毒!
“嘿……”一声沙哑低沉的狞笑从她喉间挤出。
笑声未落,肩上长刀已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劈落,并非劈向任何人,而是重重斩在身侧一块半人高的山岩之上。
“轰隆!”
火星四溅,碎石纷飞,那坚硬的山岩竟被这一刀生生劈裂开来。
这骇人的声势和力量,让所有护卫心头剧震。未等他们从惊骇中回神,疤面女子舍弃了被卡在岩石中的刀柄,身影如鬼魅般揉身扑上,速度之快,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小心!”护卫统领只来得及吼出半声。
疤面女子已撞入阵中,手中并无兵刃,但那双戴着乌金指套的手,就是最可怕的武器。指套尖锐如鹰爪,闪烁着幽蓝光泽。
她身法诡异飘忽,出手更是狠辣绝伦,或抓、或撕、或戳,动作毫无花巧,只有最直接、最高效的杀戮。
“嗤啦!”一名护卫的咽喉被轻易洞穿,血如泉涌。
“咔嚓!”另一名护卫的颈骨被生生扭断。
“噗!”指套贯入第三名护卫的心口,透背而出。
这疤面女子如虎入羊群,所过之处,带起一片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