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锦盯着他,声音压得极低:“你动用了狼族的人?”
他没有否认,只是侧过头,目光掠过她紧锁的眉头,轻声道:“我答应过张伯,若有机会,定让他儿子见娘最后一面。如今做到了,也算还了他这些年收留我的情。”
“可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苏时锦语气陡然严厉,“狼族与南国向来势不两立,你私自调动他们的人手,一旦传出去,便是挑起战端的罪证!楚君彻不会坐视不理,朝廷更不会放过这个借口!”
江斯年嗤笑一声,眸光微冷:“你以为我在乎?只要能做成一件事,哪怕万劫不复,我也甘愿。”
他说这话时,眼神落在院中那对相拥痛哭的父子身上,唇角竟浮起一抹极淡的温柔。那一瞬,苏时锦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并非全然不可救药。
可她不能心软。
“你这么做,不只是为了还人情。”她缓缓道,“你是想证明给我看??你也能做一件‘对’的事,一件不像暴君会做的事,对不对?”
江斯年沉默片刻,终于抬眼望她,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却又藏着几分脆弱:“如果连你也认定我是暴君,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夜风拂过,卷起满地枯叶,也吹乱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苏时锦别开视线,低声说:“我不是那样认为的……我只是怕你越走越远,到最后,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他苦笑,“从我决定复仇那天起,这条路就只能往前走。哪怕前方是深渊,我也得跳下去。”
话音未落,张伯已拉着儿子走来,脸上泪痕未干,却满是感激:“江公子,老朽真不知该如何谢你!若不是你派人快马加鞭将犬子带回,他这辈子都要背负不孝之名啊!”
江斯年摆了摆手,神色恢复如常,甚至带上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张伯不必多礼,我只是顺手而为。况且……”他顿了顿,看向跪在地上仍抽泣不止的中年男子,“为人子女者,谁不想送父母最后一程?”
那男子猛地抬头,红着眼眶朝江斯年重重磕了个头:“恩公大德,李某永生难忘!来日若有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斯年没躲,任由那一声“恩公”砸进心里。他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仿佛有千斤重石压着呼吸。他知道这些人感激的是他今日之举,可若有一日他们知晓他真正身份、真正目的,这份感激会不会瞬间化作滔天恨意?
他不敢想。
只轻轻说了句:“起来吧,节哀。”
当晚,村里设了灵堂守夜,灯火通明,香火不断。苏时锦坐在偏厅角落,手中捧着一杯热茶,目光却始终落在窗外那道孤影上。
江斯年独自站在院外的石阶下,仰望着星空,一动不动。
她终究还是走了出去。
寒风扑面,她拢了拢披风,站到他身旁,轻声问:“冷吗?”
他摇头,声音很轻:“比不上心里冷。”
她默然。
良久,她才开口:“你知道吗?张婶临终前,曾托人带话给儿子??她说,‘不要怪你爹,也不要怪你自己,人生最难的不是生死,是错过’。”
江斯年睫毛微颤,却没有回应。
“她还说,‘若有一天你遇见一个让你心动的人,一定要紧紧抓住,别像我,年轻时犹豫了一次,便用一辈子去后悔’。”
风吹动檐角铜铃,叮咚作响。
江斯年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她是在劝我放手,还是在鼓励我强求?”
“我不知道。”苏时锦望着天边残月,“但我知道,感情从来不是靠抢就能得到的。你越是用力攥住,它就越容易从指缝溜走。”
“可我已经试过了退让。”他转头看她,眼中星光黯淡,“我给你自由,放你离开,可你最终回到的,依旧是楚君彻身边。你说我不够好,可我明明已经拼尽全力……”
“你错了。”苏时锦打断他,语气坚定,“你不是不够好,而是你总想用极端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好。你救了张叔的儿子,这是善举,可手段却是以权谋私、调动敌国势力。你对我好,可方式却是囚禁、威胁、逼迫选择。江斯年,爱一个人,不该让她感到恐惧。”
他怔住。
“你喜欢我睡着的样子,是因为那时我不会反抗;你喜欢我失忆时的模样,是因为那时我依赖你。可那不是爱,那是占有欲。”她一字一句地说,“真正的爱,是尊重对方的选择,哪怕那个选择伤了你的心。”
江斯年脸色渐渐发白,嘴唇微微颤抖。
“所以你宁愿选一个曾伤害过你的人,也不愿回头看我一眼?”他嗓音沙哑。
“楚君彻确实伤过我,但他也一次次悔过、弥补;他曾错信奸臣,害我险些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