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就是......咱工艺品厂,不是还得给宁卫民投资的姜饼人做春节促销礼品,合同都签死了,我记得你说那批订单也好几十万呢。有糖果盒,钥匙链什么的。你这临时又接五十万的活儿,赶在年前要干完一半,忙得
过来吗?咱可别眼大肚子小,再给撑着啊。虽说卫民对咱们肯定和对别人不一样,真晚上几天交货,也不至于拿着合同来找咱们索赔。可商业就得讲究诚信,咱们彼此越是关系近乎就越不能让人家难做。要是耽误了卫民的事儿,
那以后还好意思跟人家开口要活吗?”
边大妈继续点头称是,也不禁往炉边凑了凑。
她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哈了口气,“您就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指定忙得过来。眼瞅着就过年了,谁不想多挣俩钱儿买年货?我早合计好了!大不了继续招人手,有活儿还怕雇人多啊。我还巴不得把咱们街道的待业青年
去给安排上工作呢。另外,咱们的人家里有手巧的都动员上,活儿能带回家做,只要有钱赚,大伙儿的积极性保准比谁都高!”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迟疑,“我也不怕您笑话,我都想指望这笔订单给家里弄点额外收入呢。您是不知道,我大儿媳妇那厂子,早改成拿一半工资了,年货?屁都没有。还有我大儿子烧锅炉的那个澡堂子,倒是忙得
脚不沾地,可不能随意涨价,他们也挣不着钱啊。煤钱,水钱倒是年年涨。他那小澡堂子顶多也就年底给发两块肥皂了。当然,也不止我们家这样,我们院里的师傅,说他们那大观楼电影院今年的年底算是黄了,就每一部上座
的片子,有时候一场就能卖出两三张票,连电钱都挣不回来。他那工资拖了俩月,天天在家唉声叹气。还有她媳妇,副食店的工作也不干了。去年您还记得吧,让爱国菜’给整怕了,今年主动办了病退。前儿还跟我说永定门桥下
有‘水怪',想拉着我去看热闹呢。哎呀,说起来得亏咱们大家伙还有这街道厂,有卫民从日本发来的这个订单。就这活儿一接,不光工人能拿钱,连我们家,我们小院儿的街坊都能挣几个活钱儿了,也不至于大过年,连忙年都得
扣扣索索的,闻着别人家的酒肉味儿吞唾沫……………”
李主任被她逗乐了,往椅背上一靠,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你个老太太,就别这儿跟我诉苦了,这事儿啊,我特许您‘以权谋私’,让家里人都来沾沾光。啊,对了,您要觉着合适,不行让儿媳妇每天抽点时间去工艺品厂,跟着您管管事儿得了,年底我也给她发点奖金。
怎么也比拿计件的钱强啊。”
如此一来,边大妈更是道谢不止。
只不过话说到这份上了,按说边大妈谢过就该走了,可她居然没有告辞的意思,尤其看她脸上的笑容显得有点僵硬。
于是李主任也不免纳闷上了,他很快觉出了不对劲,“大妈,还有事?”
边大妈搓着手,脚尖在地上蹭了蹭,显得有些为难。”还是新订单的事儿,有个情况还没来得及跟您汇报。这不是......卫民这次订单上的东西有点特殊嘛。都是死人用的殡葬品,纸钱、祭祀花、棺木被单什么的,听着就不吉
利,还沾着点迷信的边儿。”
她抬头看了眼李主任,眼神里满是顾虑,“我担心把活儿发给个人,谁家有老人的,看见这些东西指定得犯膈应。真要因为这个闹得家庭不和,也是罪孽。还有,我一个居委会主任牵头办这件事,回头再被扣上宣扬封建迷信
的大帽子,那可就说不清道不明了。您看这......”
李主任登时恍然大悟,坐直身子,连连点头,“您这思想觉悟够高,想得就是周到,这事儿真得防着点。”
说着,他的笑容也淡了,随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他沉思了至少两分钟。
最后才一拍桌子,有了决定。
“这么着,咱发活儿的时候先把话讲透,谁家有老人先打声招呼,征求对方意见,咱们绝对不勉强。另外,我马上跟区里请示,讲明这个订单的具体情况了。咱这里不是跟卫民也有重大合作,那个什么东海龙王的水晶宫。我
相信只要报上他的名字,领导会替咱们担待的。这点屁事,指定没问题,你也放宽心。”
如此一来,边大妈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脸上又露出欣慰的神情。
“那敢情好!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赶紧安排。”说着就转身要走。
结果没想到,随着一声招呼,这次反而是李主任叫住她。
“哎,先别走,再等等!我还有个事儿跟您商量呢。”
李主任的手指点了点桌上的台历,“刚才咱光顾着自己高兴了。我忽然想起来两件事来,第一个是区分局今天早上跟我通报,说最近前门大栅栏地区出现不少“哑巴小偷”。让咱们街道配合派出所尽快对群众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