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粮如何行军?” 李严反问,“难道要让士兵们饿着肚子去打仗?”
“南中各郡的粮草已解至江州,加上江州本地存粮,足以支撑半年。” 诸葛亮走到舆图前,“半年之内,我军必能拿下长安,到时候关中粮仓便可为我所用。”
李严看着他鬓边的白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既然孔明兄心意已决,户部定会尽力调度。只是…… 后主那里,还需孔明兄多加解释。”
提到后主,诸葛亮心中一沉。昨夜的密信里,除了 “粮草” 二字,还有几句含糊其辞的话,似乎在暗示朝中有人对东征颇有微词。想必李严此次前来,也带着某些人的授意。
“陛下那里,我自会禀明。”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还请正方兄转告各位同僚,兴复汉室,非一日之功,若有难处,亮愿一力承担。”
李严离去时,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在地图上投下长长的光斑。诸葛亮走到窗前,望着成都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的景象。百姓们依旧在焚香祝祷,织锦坊的 “克复中原” 锦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那鲜红的颜色,像极了战场上流淌的鲜血。
他想起二十年前,与先帝在隆中纵论天下的那个午后。那时的他,还是个羽扇纶巾的青年,眼中满是指点江山的豪情。如今,先帝早已驾崩,他也已两鬓斑白,可 “兴复汉室” 的理想,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而沉重。
亲兵来报,说吕凯从南中传回消息,五溪蛮首领表示愿意接受三年免税的条件,但要求亲眼见到加倍奉还的铜鼓。诸葛亮沉吟片刻,吩咐道:“告诉吕凯,可先送一半铜鼓至辰阳,待东征军过境后,再交付另一半。”
安排好这些,他重新回到案前,拿起那篇尚未完成的《出师表》。笔尖再次落下,这一次,手腕沉稳,再无迟疑。“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
墨迹在纸上缓缓晕开,像一滴落在历史长河里的水珠,激起层层涟漪。远处,传来了军队集结的号角声,低沉而雄浑,在成都的上空久久回荡。东征的序幕,即将拉开。而他知道,前路等待他的,将是比南征更加艰难的险阻,是比粮草短缺更加棘手的困境。
诸葛亮搁下笔时,烛火忽然摇曳了一下。案头堆叠的竹简在跳动的光影里泛着陈旧的黄,恍惚间竟与二十年前隆中草庐里的那些书简重叠。他伸手抚过《出师表》上未干的墨迹,指腹触到 “先帝” 二字时微微发颤,像触摸着一块被岁月磨得温润的玉。
窗外传来巡夜甲士的脚步声,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丞相府里格外清晰。他起身推开雕花木窗,夜风裹挟着蜀地特有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些许岷山雪水的凉意。成都的夜色被宫城的灯火染成一片朦胧的橘黄,远处锦江边的画舫还亮着零星灯火,隐约有丝竹声随风飘来,与军营的刁斗声交织成奇妙的韵律。
“相父还未安歇?”
身后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诸葛亮转身时,见刘禅披着月白锦袍立在廊下,身后内侍捧着件狐裘。这孩子总在深夜寻来,却又说不上几句话,只是望着案上的舆图出神。诸葛亮想起先帝临终前的眼神,那份沉甸甸的托付,如今都化作这少年鬓边悄然滋生的白发。
“陛下该早睡。” 诸葛亮接过狐裘,亲手为他披上,“明日还要早朝。”
刘禅拢了拢衣襟,目光落在案上的《出师表》上:“相父真要亲征?”
“臣已备好。” 诸葛亮指向舆图上的祁山,“此处乃咽喉要道,若能拿下,长安指日可待。”
月光透过窗棂,在舆图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刘禅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少年的掌心带着汗湿的温热:“相父若有不测……”
“陛下放心。” 诸葛亮轻轻抽回手,将那篇表文叠好,塞进他袖中,“臣已安排好一切。蒋琬、费祎皆可托付,姜维虽年轻,却有勇有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若十年之内未能成功,便让他们守好蜀地,莫要再轻启战端。”
刘禅的眼眶红了,转身时袍角扫过烛台,火星溅落在青砖上,瞬间熄灭。诸葛亮望着他踉跄的背影,忽然想起建安十三年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先帝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在赤壁的火光里许下 “匡扶汉室” 的誓言。
三更梆子响时,参军马谡掀帘而入。他身上还带着关外的寒气,将一卷密报放在案上:“丞相,孟达遣人送来书信,说愿以新城归降。”
诸葛亮展开帛书,孟达的字迹张扬如烈火,字里行间满是投机的狡黠。他冷笑一声,将帛书凑到烛火上,火苗舔舐着丝帛,很快化作灰烬。“此人反复无常,不可信。”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告诉魏延,让他加强子午谷的防御。”
马谡迟疑道:“若孟达真能起事,倒是奇袭长安的良机。”
“良机?” 诸葛亮拿起案上的铜雀笔,在纸上画出新城的地形,“新城三面环山,唯有一条栈道通往中原。司马懿若得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