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知,” 苏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的笑意,“我在新野埋下的,何止是焦土?”
他从怀中掏出个油布包,打开露出半块硫磺石。“曹操多疑,见新野焚城,必以为我军已无退路。实则……” 他在船板上敲出摩斯密码般的节奏,“白河下游的芦苇荡里,我早已埋下火药。待曹操大军经过,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刘琦看着他眼中闪烁的火光,忽然明白了什么。“你烧新野,不仅是为了断夏侯惇的追击,更是为了……”
“为了让曹操以为,刘备已成丧家之犬。” 苏羽将硫磺石重新包好,“骄兵必败。他越是轻视我们,我们的胜算就越大。”
船外传来水鸟惊飞的声音,苏羽猛地吹灭烛火。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腔。他想起刘备在白河岸边勒住缰绳的模样,想起那些叩拜的百姓额头的血珠,想起夏侯惇铁鞭上的寒光。
“公子,” 苏羽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明日一早,烦请公子派人将这封信送去襄阳城外的营寨。”
他摸索着写下几行字,字迹因伤痛而颤抖,却字字千钧。刘琦接过信纸,在月光下辨认出最后那句:“玄德公,新野焦土之下,尚有生机。待到来年春,便是万物复苏时。”
刘琦捏着那封薄薄的信纸,指尖却像坠了铅块。船板缝隙里漏进的月光在信纸上流淌,最后那句 “待到来年春,便是万物复苏时” 像一粒种子,在他焦灼的心里生了根。
“先生伤势未愈,今夜且好生歇息。” 刘琦将信纸折成四方,塞进贴身的锦袋。黑暗中听见苏羽压抑的咳嗽声,混着江水拍船的轻响,像段被揉皱的琴弦。
回到舱室,刘琦辗转难眠。他想起昨夜襄阳城头的烽火,想起蔡瑁在宴席上掷杯的脆响,想起父亲刘表咳在绢帕上的血痕。那血痕和新野百姓叩拜时额头的血珠重叠在一起,在他眼前晃成一片刺目的红。
天刚蒙蒙亮,江雾还没散,刘琦就点了最亲信的家仆。那仆役是跟着他母亲陪嫁过来的老家人,左手缺了半根小指 —— 十年前为护他挡过刺客的短刀。
“送到玄德公手上,亲手交到他手上。” 刘琦解开腰间的玉佩塞进仆役袖中,“若遇盘查,便说…… 是送药的。”
仆役叩首时,刘琦看见他鬓角新添的白发。这世道,谁不是在刀尖上讨活?
船刚泊岸,就见亲卫神色慌张地奔来:“公子,蔡将军的人在码头候着,说是…… 说是主公病危,请您即刻回府。”
刘琦心里咯噔一下。父亲的病时好时坏,偏在这节骨眼上发作?他回头望了眼苏羽所在的船舱,窗纸上映着个模糊的剪影,想来是听见了动静。
“告诉蔡瑁,我先去营中探望将士,半个时辰后自会回府。” 刘琦翻身上马,靴底的露水溅在马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他得亲眼看着那封信托付出去,否则寝食难安。
襄阳城外的营寨扎在岘山脚下,炊烟像条灰白的带子缠在栅栏上。刘琦刚到寨门,就见张飞提着丈八蛇矛从里面出来,络腮胡上还沾着早饭的米粒。
“刘公子?” 张飞眼睛瞪得像铜铃,手里的蛇矛 “哐当” 砸在地上,“苏先生呢?他不是跟你在船上?”
刘琦被他吼得后退半步,才想起这黑面将军最是护短。当初苏羽在博望坡献计烧了夏侯淳的粮草,张飞硬是把自己珍藏的两坛老酒全搬去了苏羽帐中,喝到最后抱着酒坛睡在柴房。
“先生伤势未愈,此刻应在舱中歇息。” 刘琦掀开锦袋,“这是他连夜写的信,托我转交玄德公。”
张飞的大手抢过信纸时,指节捏得发白。他粗通文墨,却认得那颤抖的字迹里藏着的力气。读到 “新野焦土之下,尚有生机” 时,突然仰天吼了一声,惊得营寨里的马都扬起前蹄。
“好个苏小子!” 张飞用矛柄在地上戳出个深坑,“大哥昨晚还在帐中捶桌子,说对不起新野百姓,这信来得正是时候!”
他拽着刘琦往中军大帐走,帆布帘子被掀得猎猎作响。刘备正对着沙盘发怔,案上的麦饼啃了一半,嘴角还沾着碎屑。看见刘琦进来,他猛地站起来,草鞋在泥地上蹭出两道白痕。
“公子怎么来了?” 刘备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角的红血丝比沙盘里的标记还要密。他身后的关羽抚着胡须,丹凤眼半眯着,青龙偃月刀斜靠在帐柱上,刀穗上的红绸沾着草屑。
刘琦刚把苏羽的话复述完,刘备就攥紧了信纸。那张被战火熏得发黄的脸上,忽然滚下两行泪来,砸在沙盘里的新野模型上,把焦黑的木屑洇成了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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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土之下,尚有生机……” 刘备反复念着这句话,突然抓住刘琦的手,“苏先生可有说,下一步该往何处去?”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主公!不好了!夏侯惇的骑兵已经过了白河,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