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时,老皇帝眼睛有些花了。
他恍惚间在司徒琴那明丽的脸上既看到了那份大气豪爽,又看到了另一边的倾世温婉。
是我对不住你们一家……
但这是为了薛氏皇族。
老皇帝露出笑容,和声对着司徒琴说道:
“琴儿,和兄弟姐妹们在这看乐子,大伯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休息。”
司徒琴转过来,恭敬的一福:
“陛下,您好好休息。”
皇帝呵呵一笑,在司徒琴和众皇女皇子的恭送中起驾离开了御花园。
不少皇子公主看着司徒琴,甚至露出羡慕。老皇帝一生有许多子嗣,这些皇子公主的地位,可能真比不上司徒琴,至少不值得他打一个招呼。
许多人心思转动,就又朝司徒琴凑了过来,面色温和热情,仿佛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一起观看着假山之中,江湖武人的比试。
只不过看着看着,那掌中江山的雾气越来越浓,渐渐看不真切。
皇帝慢慢在深宫中转了许久,他不顾大太监的劝阻,坚持自己走路,慢慢脸上的红润不再,甚至有些喘气。
但他一步一步的丈量着住了数十年的禁宫,一眼一眼的扫过自己喜欢的那些奇花异草,然后走到了一个更为幽静的小花园里面。
皇帝屏退大多数的宫人,只留了两个外表一模一样的白眉老太监,贴身扶持,看两太监模样,竟然还是双胞胎。
两名太监搀扶着皇帝走到小花园之中,在园中凉亭的桌旁坐下,而那里已经坐了两人。
两人看到皇帝过来,皆是起身,面色凛然的行礼:
“参见陛下。”
两人皆是衣衫华贵、气度出众,即使面对皇者,气魄也没弱他太多。
一留三绺长须,面容清癯又显豪放,一面如冠玉,虽是中年亦是难得的美男子。
这深宫花园中静候的两人,赫然是清河崔氏家主、大宗师崔承以及陈郡谢氏家主,谢奕。
皇帝摆了摆手:
“二位免礼。”
他看着亭外雅致绝俗的花园,面容轻松,又有些遗憾:
“只可惜冬月间了,这里竟然还没下雪。这小花园的雪景是一绝,朕向来是最爱的。”
崔承面色一动,慢慢道:
“冬月不下雪,等腊月便是,陛下何必心急?”
老皇帝转回头来,看着两位某种程度上不逊色于他的家主,呵呵笑道:
“朕老啦,哪想着明天明年,只能管好今天,实在是等不及了。”
两位家主一听,脸色更显得严肃。
谢奕前来京城,实际上秘而不宣,一直没有露过面,外人皆道只是谢渊兄妹和随行宗师前来。
但他毕竟住在别院之中,就算走漏了消息也算可能想明白。
然而两名家主想不明白的是,谢奕接到了皇宫直接送到他面前的邀请函也就罢了,崔承远在千里之外静候,为何也能收到信?
乃至王氏家主所处更远,三人不惜动用法器直接沟通,才发现竟然都是近乎同时收到了邀请函——
皇帝邀请他们来皇宫议事。
崔承实在是想不明白,身为大宗师,如何走漏得行踪?
但皇帝的下马威既然已经走到这个份上,不管想不想的明白,继续遮掩也已经没了必要,只看要不要接招。
三名家主商议片刻,便决定赴这鸿门宴。
毕竟他们已经有了定计,哪怕在这皇宫之中,两边的实力也是持平。
而谈判桌选在这里,相比主场优势,皇帝恐怕更害怕大宗师级别的战斗会直接毁了皇宫乃至京城,反而投鼠忌器。
于是谢奕和崔承来了,王家家主已在路上。
这名皇帝似乎已经到了下人生中最后一手棋的时候,不管他将子如何落,三名家主必须亲自来看,亲自接招。
皇室和世家的这局棋,今天便要收官。
皇帝看着如临大敌的两人,他反倒显得无比轻松。
他自然是轻松,所有的布置已经做完,剩下的就等开花结果而已。
皇帝露出笑容,看看崔承,又看看谢奕,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得位不正,受了祖宗们的怪罪。明明皇室才是最强大、底蕴最足的,偏生到朕这就出不来大宗师了。
“若是朕手下有哪怕一名大宗师……”
他长叹一声,无比惋惜。
或许所有的气运都拿来兑换了薛明河,但世家的反应实在是太快,让他错失了此生唯一的机会。
皇帝摇摇头:
“你们俩说说,若我当初一直把明河藏着,是不是更好?”
崔承摇头,斩钉截铁道:
“在老夫眼下,薛氏的天才绝无隐藏的可能。”
谢奕也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