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离京那日,也是她出嫁之时,十里红妆,全城百姓相送,长安郡主坐在喜轿之中,听着锣鼓喧天,红盖头下早已泪流满面。
一场战争暂时得以避免,生活在皇城脚下的百姓知道长安郡主和亲的意义,一直送她到十里长亭之外才停下脚步。
朝中大臣送走北地使团,皆是松一口气,他们就像是躲避糟糕现实的鸵鸟,得过且过,只要雷不在今天炸,那就能继续过下去。
秦扶清骑着马送使团离京三十里,素琴陪伴在长公主身边站在高高的城池之上,远远望着远离的长龙。
勃勃尔入京带的当然不止这一些人,两三百人的使团不被允许入京,其他人都驻扎在十里长亭之外。
秦扶清把他们的队伍送到之后,勃勃尔留步,他依旧穿着北地的常服,配合地在胸前挂了朵新郎的大红花,骑着马到秦扶清面前,他恭敬道:“状元师父,我要走了,你真不跟我一起去北地吗?”
“七王子,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将来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希望到那时,我们都成长为更好的人。”
秦扶清和勃勃尔说了几句,随后又走到长安郡主的喜轿面前,毕恭毕敬道:“郡主,臣送您至此,接下来的路就只能你自己走了,万分珍重,一路小心。”
轿子内,长安郡主早已泣不成声,她只有捏紧手里的帕子,才不至于哭出声。
素白染着红指甲的手掀开轿子窗帘伸出来,长安郡主欲语泪先流,又怕自己迟迟不开口,连句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
秦扶清似乎知道她的心情,特意从马上弯腰,帮她撑着帘子,看见长安郡主沾满泪水的脸庞时,秦扶清的心被撞击了一下。
他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安慰长安郡主,“郡主别怕,记住我交给你的东西,关键的时候拿出来。”
“七王子,他们……”
长安郡主就要做他们七王子的妃子了,如今还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这一幕被使团众人看在眼中,立马就想出言挑拨。
奈何七王子根本不吃这套,怒目瞪着众人道:“他们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我的妻子,你们要说什么?”
七王子独断专行,其他人不敢再说。
秦扶清不能再多说什么了,放下帘子,挡住长安郡主的脸。
无奈叹息一声,他骑马到勃勃尔面前,请求道:“我的妻子与长安郡主是多年闺中好友,临别之时特意嘱咐我要对她多加照顾,此去一别,再见不知是何年,七王子……”
“师父不必多言,”七王子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知道该怎么做。”
秦扶清也不知道他知道什么,可他确实不能再多嘴了。
使团继续上路,秦扶清目送他们离去,直到看不见十里红妆的身影,才骑马回去。
送嫁的队伍会跟着使团一起去北地,将来都要留在长安郡主身边,为她所驱使。
为此长公主在其中安插不少好手,也能对长安郡主有些照顾。
使团离京,秦扶清也要回乡省亲了。
景帝特意下旨,为他和素琴证婚,在安溪县内完成婚事,即使素之问不在,也不影响这场婚事的风光。
秦扶清可以直接带着素琴一同返回安溪县内,景帝还下旨,封他为钦差大臣,返乡途中游历至其他州府境内,能够行使钦差之权,为陛下之眼。
这样的荣誉是此前任何一人都没有的,足以见得景帝对秦扶清的信任。
皇帝批准状元返乡,此乃赐告还乡,待吏部出具文书之后,准许其回乡祭祖,完婚,修建牌坊。
来时秦扶清专门找镖局的人护送,回去的时候就用不着他找人了,朝廷指派旗牌官、衙役和鼓乐手组成仪仗队护送,专门举着“状元及第”和“肃静”、“回避”等朱牌,明锣开道。
秦扶清的穿着也是有讲究的,朝廷亲赐骏马华服,还有八台大轿,气派俨然,他离京那日,京中百姓无不上前争睹他的风光,有些人甚至将他送出去好远好远。
古人对最高知识分子的追捧堪称狂热,或许和士农工商低微有关,一旦考上状元,就能彻底实现阶级跃迁,而且不是个人跃迁,连带着全家族一起飞升。
真叫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秦扶清来时刚初春,一路走来亲眼看见绿柳萌芽,柳腰依依,回程之时已是初夏,绿树成荫,正午时分天气闷热,穿着华服难以行走,这么一大趟长队伍,一天都走不了八十里路,秦扶清要想回家,起码要在路上花费一两个月。
他不坐轿子,骑在马背上吹着风还算凉爽,可素琴却要在马车里坐着,一天坐下来腰酸背痛,真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这时候又不像后世那般人多,经常离开城市后,沿途许多荒芜之地,需要走到下一个城镇,才能看到些人烟。
他们走官路,行途之中还有驿站可供补充体力粮草,已经比别的赶长途的要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