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理?文臣欲舌战雄兵,但敌不闻你辩,李璟晔是盛国亲王,你与外族李元漾同谋,各为其谋,各为其理,凭何觉你的理才是理?”
“遇敌历战,舌战雄兵,只有一死,你可曾听过舂磨砦?听过太祖乏食,颇杂以人脯,听过苻登饱羌肉?”
“听国易子而食,析骸以爨?听过睢巡守城,杀奴僮以哺卒,而及妇人老弱,凡食三万口?”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面临的战乱,我们的敌人不止穆锦安李璟晔,还是整个食人、鼎镬刀锯残忍杀人的王朝。”
“再敢单独行事,坏我大计,本王立刻杀你。”
残忍之音回响在穆芸耳畔,偶有冷风吹进,她猛震惊的瞳仁被风吹湿,一瞬失神,粉黛容色倏惨白。
穆芸自小锦衣玉食,不曾见识战乱险恶,她常厌恶此处,既想离开,又想在此处谋权。李珩一番话令她彻底清醒,呆滞恐惧眼神倏微妙:
“哼,多谢睿郡王教诲,我谨记在心,不知为何,自看到我姐姐残忍伤害你,我总有些害怕,她为何下手如此狠毒?”
“难道她真的疯了?还有李璟晔,四十箭矢射杀萧颜?你可经历过战乱?”
李珩窥视她一眼,他从未想过此事,只觉二人是为对方报仇,才会下手狠毒,仔细想来,李璟晔穆锦安确实够狠。
只不过此事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以前,他想带走穆锦安,但现在,此念在他心底渐淡。
李珩手脚被捆绑,马车车窗皆被钉死,唯有车帘被风吹起时,看到一丝光亮,他冷静沉思许久,眼下只有先到幽州,方有机会逃跑。
李珩脑海闪过血海汪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群雄逐鹿,他甚至会做噩梦,梦见将士守城无粮,只得食人,他眼神黯然:
“经历过,白骨累累,风声鹤唳,万家闭户,冤魂比活着的人还多。”
“策合呢?本王在幽州有一千兵马,他们只有见到策合,才会营救我们。”
李珩未将兵马带来渠和,是为留好来日退路,他在裕鹤为质多年,在阴谋诡计、识别人心、隐忍不发、一鸣惊人这些事上,远胜李元漾。
穆芸愣住,他果然有兵马,就知他深藏不露,所幸自己未和范昭央往来,将策合当做她保命的退路。
眼下只有与李珩携手,才有机会破局,穆芸不再隐瞒:
“策合就在渠和都督府,我吩咐他,若李璟晔离开此处,他便寻你,倘若寻不到,定是李璟晔掳走你,让他谨慎跟紧。”
李珩眉心蹙起,她果真会布局,若他反败为胜,此事便可令他饶她一命。
李珩看不透穆芸是在意他,还是另有所图,近来相处,他待穆芸的心思,既有杀之而后快,又有几分悲悯不舍。
许是二人常歇于一处,穆芸夜时身子冰冷,让他暖被窝,他渐渐生出浅薄却掺杂算计的感情,李珩眼底闪过奇怪情绪:
“你冷吗?靠近点。”
穆芸冷的后肩都在发抖,寒阙毒愈发严重,已是春日,她尚穿对襟小袄,少女瞄一眼他面容,比一泓春水还要清澈,不知者,定都会被他迷惑。
穆芸实在难以忍受,贴紧他身前,想得到一丝温暖。
昏暗幽光,李珩无意瞥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生俏的脸,正抬眸注视他,少女杏花含凝露的眼瞳,浸满羞涩,如幽谷清泉水,潋滟泛光。
颇有些美人娇在怀,肌若岭清雪,酥软香浸魂之感。
李珩躲避的视线又移在穆芸脸上,此前从未认真端详她,竟是在暗沉之中,观得她娇俏容,她这样安静,面露善良和娇羞,也令他生出怜惜之意。
李珩面颊被少女唇瓣溢出的温热气息萦绕,他耳尖微微一热,第一个与他行闺阁之欢的女子是穆芸,他不知是贪恋她身子,还是对她有喜欢。
李珩心口扑通跳着,他轻轻落在穆芸眉心一个吻。
幽光映她侧脸,面若冷霜,穆芸热情回吻李珩,少女柔软唇瓣被包裹,她瞧见李珩阖眼。
穆芸眼底闪过得意笑容,暗思:“待你爱上我,便是我强迫自己忘记你的时候,也让你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我要得到那一千兵马,再趁乱...”
“嗯...”穆芸不由娇媚一声。
是李珩故意热烈吻她,他瞧见她睁眼,垂眸打量:“在想什么?”
穆芸坦诚道:“想摒弃前嫌,和你好好做夫妻。”
李珩唇角闪过诡异笑容,她前些日子还折磨他,让他赤条吹笛,此刻想逃跑,想让他侍卫保护她,他一言不发,沉默良久,方道:
“新任横淄节度使江垚,乃张兆亲荐,江垚手握五万兵马,若能为我们所用,称帝,便指日可待。”
穆芸抬眸扫视他一眼:“江垚,你是说我们从幽州去往横淄?”
李珩自十岁起,便布局天下,各处皆有他心腹,外族亦有他盟友,他凑近穆芸,小声道:
“是,江垚有位心腹,名唤姜羡琢,是我表弟,姜羡之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