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说:“不用考状元,当教书夫子,当师爷,都行。”
胡三嫂听见这些话,悄悄撇嘴,翻个白眼,一边摘菜,一边暗忖:好大的口气,这么小的娃娃,能不能长大还说不定呢,把教书夫子和师爷当什么容易的事吗?地主家的儿子都不一定成才,何况这个没爹的野孩子。
昨天她当面打听过,听说赵甘来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璞璞是遗腹子,但胡三嫂不相信这套说辞。
因为她自己也死了丈夫,但就是觉得赵甘来跟自己不一样。
她含辛茹苦,既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公婆,但赵甘来轻轻松松,有丫鬟带孩子,还认地主婆做干娘……
人比人,气死人。
胡三嫂有些嫉妒,暗忖:这人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妾,要么就是外室,身份不光彩,表面上说死了丈夫,实际上是没脸说丈夫是谁……
人心隔肚皮,赵甘来眼看胡三嫂干活麻利,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啥。
赵甘来温和地吩咐:“红儿,去给菊大娘和胡三嫂帮忙。”
红儿整天高高兴兴,干活也高兴,看起来傻乎乎。反正,她就是喜欢住这里,因为这里没人欺负她。
傍晚,王玉娥坐马车,特意送一只刚出炉的烤鸭过来,顺便问赵甘来住得习惯不?
红儿提着烤鸭去厨房,在香气的诱惑下,拼命咽口水。
璞璞向王玉娥伸小手,笑眯眯,要抱抱。
王玉娥稀罕孩子,抱他,又亲亲额头。
赵甘来沏茶,端过来,笑道:“干娘放心,样样都好。”
“这边有菊大娘和胡三嫂关照,学堂那边又有付姑娘和付二少奶奶照应,个个都帮我。”
王玉娥用胳膊颠一颠璞璞,笑道:“习惯就好。”
“乖宝说,帮你在岳县落户,明日上午,你去官府领户籍纸。”
“至于上族谱的事,再等半个月,等杀猪宴那天,咱们请宗族的人过来,混个脸熟,然后让乖宝把你和璞璞写上族谱。”
“以后,你就是堂堂正正的赵家人,是岳县人。”
赵甘来心生感动,微微低头,用手绢擦眼角,说:“以后别人问我是哪里人,我就说是岳县人。”
王玉娥喜欢这种聪明人,欢喜极了,说:“这样说,就对了!”
— —
乖宝细心,给丫鬟红儿也搞了新户籍,登记为赵甘来的妹妹,而不是奴仆。
次日上午,赵甘来拿到新户籍纸,心潮澎湃,激动得落泪,把这个新身份当成保命符,妥善收好。
乖宝请她去后院喝茶,说:“再过十来天,学堂就放假。”
“如果你有什么建议,尽管告诉我。”
“海纳百川,我最期待听一听大家的想法。”
在乖宝面前,赵甘来有些卑微,小心翼翼地回答:“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琢磨建议。”
乖宝“噗嗤”一笑,说:“全凭自愿,我不催促。”
“我听阿缘说,学童们很喜欢新来的赵夫子,都被你的才华折服。”
赵甘来连忙放下茶盏,忐忑地说:“是您和付姑娘过奖了,我只是普通的教书夫子而已。”
乖宝思量片刻,手指叩击茶几,轻声说悄悄话:“我信得过你。”
“最近我正为如何强制地主给佃户降佃租而发愁,欢迎你献计献策。”
赵甘来连忙答应,然后告辞,去女子学堂上课。
— —
赵东阳心事重重,显得不太高兴,翘着腿,大胖脸上飘着乌云。
王玉娥在他胳膊上拍一下,问:“孩子爷爷,怎么不出去玩?”
“我回一趟娘家,你去不去?”
赵东阳面无表情,懒懒地回答:“我哪也不去。”
王玉娥轻笑,自顾自出门,说:“懒鬼,随你的便。”
赵东阳继续一动不动,在铺着薄被、垫着枕头的摇椅上半坐半躺,发呆。
明明姿势很享受,但心情一点也不高兴。
他暗忖:几十个佃户,每个佃户少交一百铜板的佃租,加起来就少几千个铜板。我算是岳县最大方的好地主了,我尚且不乐意,那些恨不得扒皮喝血的坏地主能乐意吗?到时候,地主会不会联手造反,跑去知府那里告状?哎!乖宝这次恐怕要捅马蜂窝……
乖宝正在书房里忙活,整理岳县所有的佃租数据。
像记账、算账一样,她把不同水平的佃租按高低顺序排序,登记,然后又打算盘,算一算平均值。
态度认认真真。
这次,办事的官差很靠谱,不但统计佃租,而且还记录每个地主手里有多少田,多少佃户。
乖宝算一算,有多少佃户交的佃租超过平均值……
她心情沉重,暗忖:这部分佃户算是过得最苦的。
她算好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