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芸……你……你怎么能……”李秀兰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不堪。
“滚!都给我滚出去!”陈晓芸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像头发疯的小兽,用力推搡着呆若木鸡的父母,“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滚回你们自己家去!”
混乱中,张强假意拦了一下,却更像是把陈建国夫妇往门外推搡。陈晓芸已经掏出手机,手指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劲在屏幕上戳着:“喂!派出所吗?有人私闯民宅闹事!就在我家!你们快来人啊!”
不过几分钟,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刺耳地撕裂了小镇沉闷的午后。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沉着脸走进来,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客厅和情绪激动对峙的双方。张强立刻换上焦急又无奈的表情,凑上前低声解释着什么,不时朝陈建国夫妇投去不满的眼神。
民警大致问了情况,眉头紧锁。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对着陈建国和李秀兰说:“家庭纠纷,好好商量解决!你们这样闹,解决不了问题!人家报了警,说你们扰乱秩序。听我一句劝,先离开这里,冷静冷静再说!”
“警察同志,我们……”陈建国喉结上下滚动,想辩解,声音却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句子。
“走吧!”民警加重了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强硬,“别让我们难做。现在,立刻离开!”
冰冷的秋雨不知何时又飘了起来,比下车时更密、更冷,斜斜地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冰针。陈建国和李秀兰拖着那两件沾满泥浆的行李,像两具被抽走了魂魄的空壳,深一脚浅一脚地重新踏上来时那条湿滑泥泞的小巷。身后,那栋崭新的、贴着刺眼白瓷砖的小楼,紧紧关闭着它冰冷的铁门,将他们彻底隔绝在外。雨水混着屈辱的泪水,在李秀兰布满皱纹的脸上肆意横流。陈建国紧紧抿着唇,腮帮咬得死紧,背脊却佝偻了下去,仿佛被这沉重的雨幕和那扇紧闭的门压垮了脊梁。
时间如同盘水镇外那条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和破碎的过往,沉甸甸地流淌。转眼已是三年后。
李秀兰坐在自家光线不甚明亮的客厅里,手里握着那个用了多年、边角漆皮都磨掉了的手机。屏幕亮着,是陈晓芸发来的最新照片。照片里,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穿着崭新的卡通棉袄,被陈晓芸搂在怀里。背景是一套看着颇为气派的红木沙发,锃亮得能照出人影。陈晓芸烫染过的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敷着厚厚的粉,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无比。紧跟着照片的,是一长串语音。
李秀兰迟疑了一下,手指悬在屏幕上,最终轻轻点了下去。陈晓芸那刻意拔高、带着一种浮夸炫耀意味的声音立刻在安静的屋子里炸开,显得格外刺耳:
“妈!你看壮壮,又长胖了吧?婆婆特意给买的新衣服,名牌呢!家里刚装的中央空调,冬天一点不冷!张强昨天又给我买了个金镯子,沉甸甸的!哎呀,我们这边日子别提多舒坦了,顿顿有肉,想买啥买啥!你们就别瞎操心了!”
那声音像裹了厚厚蜜糖的玻璃渣,甜腻得发齁,却又尖锐地刮擦着耳膜。李秀兰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疲惫而平静的眼睛。她仿佛透过这层精心涂抹的蜜糖,看到了去年夏天那个猝不及防的视频请求接通后的一瞬。
那天,晓芸大概是想炫耀新买的裙子,视频接通得很快。手机屏幕上晃过的画面,李秀兰却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那套光可鉴人的红木茶几一角,随意丢着一个瘪瘪的、洗得发白的旧帆布钱包。钱包口敞开着,露出里面可怜巴巴的几张零碎纸钞和屈指可数的几枚硬币。那寒酸的几块钱,和她此刻口中描述的“想买啥买啥”的富贵生活,形成了最惨烈也最无声的讽刺。
李秀兰的手指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将那段浮夸炫耀的语音又听了一遍。那刻意拔高的声调,像钝刀子割着耳膜。窗外,暮色正一点点吞噬掉最后的天光,屋内的阴影随之蔓延开来,将她孤零零的身影温柔而沉重地包裹其中。她静静地坐着,嘴唇无声地翕动,一遍遍咀嚼着女儿那句“我过得很好”。
那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空洞地回响,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也砸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突然,手机震动,是陈建国打来的电话。“秀兰,我刚听说晓芸过得不太好,张强那小子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家里都快被债主踏破门槛了。”陈建国的声音满是忧虑。李秀兰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知道她过得不好,可她嘴硬,不愿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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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李秀兰起身走向柜子,拿出一个旧布包,里面是他们这些年省吃俭用存下的积蓄。她决定去西南找晓芸。
几天后,李秀兰再次踏上那片土地。找到晓芸家时,只见家门紧闭,周围邻居说这家人躲债去了。李秀兰没有放弃,四处打听,终于在一个破旧的出租屋里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