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陆把书合上,指尖划过封面的烫金纹路。这是他刚入玄宫时,二长老送的入门典籍,书页边缘都被翻得起了毛边,空白处写满了他的批注,有些想法现在看来幼稚得可笑,却透着当年的意气风发。
\"师兄,您的佩剑!\"门外传来阿木的声音,少年抱着柄长剑跑进来,剑鞘上镶嵌的蓝宝石在烛火下闪着光,\"这可是您的本命剑'流霜',怎么能落下?\"
流霜剑是王陆突破金丹期时,以自身精血炼化的法器,剑身能随心意变化长短,七年来跟着他南征北战,饮过妖兽的血,也斩过魔人的骨。上次在迷雾森林,若不是流霜剑自发护主,他恐怕已经成了妖兽的口粮。
王陆接过剑,入手微凉,剑身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青光。他忽然想起铸剑那天,熔炉炸开时,是大师兄扑过来替他挡了滚烫的铁水,至今手臂上还留着狰狞的疤痕。那时大师兄笑着说:\"等你以后成了玄宫的顶梁柱,可别忘了我这道疤。\"
\"替我谢谢大师兄,上次他托人带的伤药很管用。\"王陆把流霜剑系在腰间,剑穗扫过衣襟,发出细碎的声响,\"还有,我床底下的那坛醉仙酿,让他分给师弟们吧,就说是我请客。\"
那坛酒是他去年生辰时埋的,本想等突破化神期再开封,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阿木应着声退出去,脚步在走廊里渐行渐远,留下满室寂静。
王陆弯腰从床底拖出个樟木箱,打开时一股清苦的药味扑面而来。里面整齐地叠着几件旧衣衫,最底下压着块暗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玄宫执法\"四个篆字。那是他担任执法长老时的信物,当年凭着这块令牌,他罚过偷溜下山的师弟,也查办过贪墨丹药的执事,那时总觉得手里的令牌有千斤重。
他拿起令牌在掌心摩挲,边缘已经被磨得光滑。记得有次处理长老的侄子私吞贡品,那老头指着他的鼻子骂忘恩负义,说他一个外门来的小子也敢管内门的事。最后还是宫主把他叫到摘星台,指着满天星斗说:\"规矩不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是给那些不守规矩的人定的。\"
箱子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纸,是他刚入玄宫时写的拜师帖。字迹歪歪扭扭,还把\"玄\"字少写了一点,被当时的启蒙恩师笑了整整一年。后来恩师坐化时,握着他的手说:\"你这性子,成也在跳脱,败也在跳脱,以后行事,多想想玄宫,想想天下。\"
王陆把拜师帖折成方块,塞进储物袋的最深处。外面的风雪似乎更大了,窗棂被吹得咯吱作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三更天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王陆背着行囊走出卧房。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两侧的长明灯在风里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路过丹房时,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火光。推开门,药香混着炭火的气息扑面而来,李伯正坐在炉前添柴,花白的头发在火光下泛着银光。
\"李伯,您怎么还没睡?\"王陆走过去,看见炉上的砂锅里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药香清冽,是他常用的凝神汤。
李伯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知道你要走,给你熬点汤。路上辛苦,喝了能安神。\"他颤巍巍地拿起碗,将汤药倒进去,褐色的药汁在碗里晃出圈圈涟漪。
王陆接过碗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喉咙,却让他想起刚入玄宫时的情景。那时他修炼岔了气,昏迷了三天三夜,就是李伯守在床边,每隔两个时辰就喂他一碗汤药。后来他才知道,这位在丹房打杂的老人,年轻时竟是玄宫最厉害的丹师,只因炼废了给宫主续命的丹药,才自请守在丹房赎罪。
\"这是我攒的丹药,你拿着。\"李伯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大大小小的瓷瓶,\"红色的是疗伤的,蓝色的能解毒,你......\"话没说完,就被王陆按住了手。
\"李伯,这些您留着。\"王陆把布包推回去,指腹触到老人手背粗糙的老茧,那是常年握药杵磨出来的,\"我在外面有分寸,您放心。\"
李伯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当年你师父走的时候,也是我给熬的汤。他说玄宫就像棵大树,我们都是树上的叶子,秋风一吹,总要落的。\"他往炉子里添了块柴,火星子溅出来,落在青砖上很快熄灭,\"可叶子落了,根还在啊。\"
王陆走出丹房时,药香还萦绕在鼻尖。他回头望了一眼,窗纸上李伯的身影被火光映得格外高大,像株在寒风里倔强挺立的老松。
玄宫的山门在云雾深处,由两块通天巨石构成,上面刻着\"东域玄宫\"四个大字,是上古仙人亲笔所书,历经万年风雨依旧金光闪闪。此刻山门下站着黑压压的人群,从长老到入门弟子,竟来了近千人。
宫主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银白色的长发在风中飘动,脸上的皱纹里积着岁月的风霜。他身后的长老们都穿着正装,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三长老,此刻眼圈通红,手里还攥着个酒葫芦,那是他当年送给王陆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