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反对,只会显得他心胸狭隘,阻挠平叛,坐实皇帝对他打压秦王的猜忌,他只能垂首,掩去眼中的阴霾。
齐瑾心中亦是翻江倒海——他明白这是父皇在给他机会,一个绝地反击、重新掌握力量的机会,谢允临别时“军务乃破局关键”的叮嘱言犹在耳。
他重重叩首,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坚定,“儿臣领旨!定当竭忠尽智,荡平叛逆,不负父皇重托!”
散朝后,整个京城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即将到来的大战而震动,调兵的号令迅速传遍羽林军营,沉重的脚步声和兵甲碰撞声取代了往日的喧嚣。
多日后,出征前夜。
秦王府。
府邸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离别气氛。仆从们脚步匆匆,默默地为即将远征的主人整理行装。齐瑾一身戎装,正与心腹幕僚最后一次推演进军路线和可能遭遇的抵抗。
就在这时,门房来报,“殿下,元熹公主殿下驾到。”
齐瑾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复杂。自画舫决裂、新婚送子观音被砸之后,他们兄妹二人虽在宫宴等场合偶有照面,却形同陌路,连眼神都刻意避开。
她此刻前来……
“请公主到书房。”
齐瑾沉声道,挥手让幕僚退下。
书房内,烛火摇曳,元熹一身素雅的宫装,站在窗边,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时光仿佛凝滞。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妹情谊,被权力倾轧和复杂情愫撕裂的伤痕,在此刻无声地横亘在两人之间,空气沉闷得几乎令人窒息。
最终,是元熹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打破了令人难堪的沉默,
“你今日……就要出征了?”
“嗯。”齐瑾点了点头,走到书案后,目光落在摊开的地图上,并未看她,“渝州路远,叛军凶顽,需尽快启程。”
又是一阵沉默。
元熹的目光扫过他冷硬的侧脸线条,落在案头那柄象征着生杀予夺的天子剑上,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父皇此举的用意,更清楚此战对三哥意味着什么。
她恨过他,怨过他,可当得知他即将奔赴生死难料的战场时,那些恨怨之下深埋的、源自血脉的担忧,却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我……”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来是想告诉你,战场凶险,刀剑无眼,你务必小心。”
齐瑾终于抬眼看她。
烛光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盛满依赖或恨意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切的忧虑。
这久违的、纯粹的关切,像一根细微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心头的坚冰。
他紧绷的神情缓和了些许,低声道,“多谢四妹妹挂心,我会的。”
“还有……”
齐瑾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托付之意,他绕过书案,走到元熹面前,目光落在她脸上,“我想再厚着脸皮,求妹妹帮我一个忙。”
元熹一怔,“什么忙?”
齐瑾缓缓说道,“我此去,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横波和她腹中的孩子。”
元熹心头一震,看向他。
“横波姐姐有孕了?你怎么没有上报宫中呢?”
齐瑾的声音低沉而恳切,“她身孕还不足月余,我二人本商议着等满三月胎相稳固后再上报,但没曾想如今却要让她一个人养胎了……京中局势波谲云诡,若我一时无法归来,或京中有什么变故……”
他顿了顿,仿佛后面的话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元熹,能否……请你替我照拂她们母子一二?在这深宫内外,我能托付的……也只有你了。”
这沉重的托付,像一块巨石投入元熹的心湖,她看着齐瑾眼中深切的忧虑和真挚的恳求,看着他戎装之下掩不住的疲惫与风霜。
他是她的哥哥,是她在权力倾轧中无法割舍的亲人,他即将奔赴生死战场,而他最珍视的妻儿,此刻托付给了她。
元熹的喉咙哽咽了一下,她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郑重。
“好,”她终于开口,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坚定,“我答应你,只要我在一日,必尽全力护横波姐姐和她腹中孩儿周全,你也要答应我,你在战场上,刀枪无眼,更要顾好自己,我要你……活着回来……”
他看着妹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关切和命令,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瞬间涌遍全身。他用力地点点头,喉结滚动,最终只化作一个沙哑却郑重的字:
“好。”
翌日黎明,京城北郊点将台。
五万羽林军盔明甲亮,列阵森严,肃杀之气直冲云霄,猎猎旌旗下,秦王齐瑾一身玄甲,手持天子剑,端坐于骏马之上,眉宇间再无往日的沉郁,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