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齐瑾道,“六弟看今日情形会感到诧异,却没想面不改色,可见是胸有成竹。”
是你小子提前预谋的吧?
“三哥此次总督漕运,父皇委以重任,足见信任之深,沈相也只是为国荐才罢了,”齐琰脸上挤出一丝真诚的钦佩,语气谦逊,“三哥心思缜密,勇于任事,青州安民便可见其能。此次革新漕弊,定能涤荡乾坤,为朝廷立下大功,我身为弟弟,唯有钦佩学习,盼三哥早日功成凯旋。”
他将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充满了对兄长的推崇和自愧不如之情,齐瑾看了却只觉得他惺惺作态,回敬道,“那便多谢六弟吉言,他日待我成功改革,也自有六弟和我相的一份功劳。”
说罢,齐瑾不欲理会,转身同其他臣子搭话去了。
齐琰看着三哥对自己疏远的背影,挂在嘴边的笑容放了下来,眸中多了一丝阴霾。
捧杀之局,已然布下。
随后不久,齐瑾便带着谢允精心挑选的班底和皇帝赋予的权柄,意气风发地离京南下,直奔漕运总督衙门驻地。他踌躇满志,决心以漕运为突破口,大刀阔斧,整肃吏治,建立功勋,并在此过程中牢牢掌控这条经济命脉,培植自己的势力。清查账目后,齐瑾整顿漕军,严令削减损耗,矛头直指那些盘踞在漕运线上的蠹虫和地方豪强。
一时间,秦王雷厉风行、不畏权贵的名声传开,赢得了不少底层运丁和渴望清明吏治的官员的赞誉。表面看来,风光无限,似乎一切都向着有利于秦王派的方向发展。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礁密布,被触动的利益集团岂会坐以待毙?地方官吏阳奉阴违,漕帮势力暗中串联,京中勋贵的不满也在悄然滋生,各种阻力如同无形的蛛网,开始层层缠绕上来。齐瑾很快便感受到了远超青州时的压力,查处的案件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阻力重重,推进维艰。
齐瑾去了漕运总督衙门有余,九月初旬回京,向皇帝禀报了改革情况以及遇到的种种困境。齐瑾请罪,称自己没有达到父皇的期待,齐越对其大加赞许,没有丝毫的批评,只是告诉他再接再厉,漕运改革一事要想清明,必须徐徐图之。
这些时日,齐越案头关于漕运事务、关于秦王举措、甚至关于某些势力暗中反应的密报,也明显增多了。他对于老三所为在意料之中,若是这孩子能将蠹虫一举消灭,那才是他该忧心之事,可纵然如此,他看着老三招揽的人心日益增加,心头却并非只是简单的欣赏。
皇帝的目光,还有带着审视与不易察觉的警惕,始终追随着他那在漕运漩涡中奋力前行的三儿子。
……
政和二十三年秋,暑气渐消,金风送爽,皇家秋狩在京郊广阔的围猎场如期举行。
旌旗蔽日,骏马嘶鸣,盛装的王公贵胄、骁勇的禁卫羽林汇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皮革、草叶与隐隐的兴奋气息。皇帝齐越一身劲装,坐在雄健的黑马之上,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身后整装待发的队伍。
秋狝,既是皇家传统,亦是检验皇子勋贵骑射武艺、展现帝国武德的盛事,然而今年的猎场,在表面的喧腾之下,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暗流。
围猎开始,号角长鸣,千骑卷平冈。
秦王一马当先,玄色骑装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自漕运南下归来,虽历经艰难险阻,眉宇间却更添了几分沉稳与历练过后的锐气。
他控马娴熟,箭无虚发,麋鹿、獐子、野兔纷纷成为他的猎物,引得随行官员和将领们频频侧目,私下里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秦王殿下当真神勇!”
“箭法精准,骑术超群,颇有当年陛下之风啊!”
“漕运之事刚了,竟还有如此精力,实乃我大晟之福!”
围猎进行到半途,一位勋贵子弟因座下马匹受惊,突然失控冲向皇帝的御马,皇帝驾着御马躲闪着,却在有限的空间内疲于应付,眼看就要冲撞御前仪仗,场面顿时一片混乱,负责护卫的羽林军一时竟有些反应不及,不知是否该射杀失控的马匹。
“护驾!护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齐瑾勒马调头,沉稳的声音穿透喧嚣,“左翼散开!右翼截住惊马!持盾者上前三步,护住外围!”
他一边发令,一边策马斜插,精准地卡在惊马与御驾之间的路径上,手中马鞭如灵蛇般甩出,缠住惊马的笼头,猛地发力。
那惊马吃痛,前蹄扬起,被齐瑾强的巧劲硬生生带偏了方向,险之又险地从御驾侧面擦过,最终被赶上的羽林军合力制住。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秦王临危不乱,指挥若定,随行的官员将领们看得心惊肉跳,随即爆发出由衷的喝彩。
“殿下威武!”
“处置果断,有大将之风!”
齐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难辨的复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