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熹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接过面具,垂下眼帘,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接下来的路,气氛沉闷得如同凝滞的铅块,方才的欢声笑语、若有若无的暧昧旖旎,荡然无存。两人沉默地走着,距离不远不近,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冰墙。
庙会的喧嚣似乎都成了背景噪音。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长街的尽头,这里相对僻静,只有一座小小的泰山娘娘庙还亮着灯火。庙前有个不起眼的签摊,上面写着“求姻缘”三个大字,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守着。
或许是心中烦闷无处排解,也或许是鬼使神差,元熹停下了脚步。她走到签摊前,也不言语,拿起签筒,默默地摇动起来。
一支签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她弯腰拾起,翻过来看签文——下下签。
签文只有一句诗 “道是无晴却有晴”。
元熹盯着这七个字,面具下的眉头紧蹙。道是无晴却有晴?是说她的心思并非表面那般无情,还是暗示她所求之事终有转机?可这终究是个下下签,带着晦暗不明的意味。
谢贞观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看到她抽到下签时微蹙的眉头,他心中那点苦涩竟奇异地化作了同病相怜的酸楚。鬼使神差地,他也走上前,拿起另一个签筒。
他摇得很慢,很重,仿佛在问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一支签跳出。
他捡起来,目光落在签文上——下下签。
签文同样只有一句诗,“碧海青天夜夜心”。
碧海青天夜夜心……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永恒的孤寂,无望的守候,他不明白所指何意,谢贞观握着那支冰冷的竹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指尖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默默地将签放回摊上,没有解签,也没有看那老者一眼。元熹也默默放下了自己的签。
两人再次启程,朝着行辕的方向走去。夜色更深,喧嚣渐远。一路无话,只有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比来时更加沉重。元熹想着那酷似三哥的身影,想着那支“道是无晴却有晴”的下签,心乱如麻。谢贞观则想着公主失望的眼神,想着那句“碧海青天夜夜心”,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疼,仿佛那昆仑奴狰狞的面具,已深深烙进了他的心里。
青州繁华的灯火在他们身后渐渐模糊,只留下两条沉默的影子,在寂静的归途上,各自咀嚼着无人知晓的心事。庙会的热闹与欢愉,仿佛一场短暂而虚幻的梦,梦醒之后,就什么也没剩下。
……
自齐琰查到了钱庄后,他就一直在思索自己的想法究竟是否可行,顺势还往下继续查,查到了通源钱庄与哪些皇商有关联,答案就在眼前,这愈发使得一股混合着使命感与强烈证明欲的火焰在他胸中燃烧。三哥能孤身潜入四海商行货栈找到物证,他齐琰自然也能。
他不能再仅仅坐镇后方整理文书,他要像三哥一样,亲临险境,直捣黄龙,向父皇、向所有人证明,他齐琰并非只能纸上谈兵。
“谢大人,我意已决。”齐琰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罕见的冷硬,目光灼灼地盯着谢允,“通源钱庄在青州城郊废弃漕运码头有一处秘密货栈,线报确认其与异常资金流动有关。我亲自带人去查,务必找到他们转移赃款或藏匿罪证的铁证。”
谢允眉头紧锁,他深知其中风险,“殿下,此案牵涉极深,对方手段狠辣,赵德海便是前车之鉴。那码头荒废已久,地形复杂,极易设伏,您身份贵重,岂可轻涉险地?让微臣带领侍卫前去查看便是。”
“谢卿好意我心领了。”齐琰态度异常坚决,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喙,“正因危险,我才更要去!父皇命我协查此案,若事事畏首畏尾,躲在后方,如何能真正历练?如何能服众?况且,唯有我亲至,才能最快调动应变,请谢大人调派精锐人手给我便是。”
谢允看着少年楚王眼中那份近乎执拗的锐气与急于证明自己的渴望,深知劝阻无用,只能暗叹一声,抽调了最精干的刑部捕快和部分羽林军精锐,再三叮嘱务必确保楚王安全。
城郊,废弃的漕运码头。
残阳如血,映照着断壁残垣和锈迹斑斑的废弃船只骨架。野草蔓生,高可及人,风吹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河水腥气、铁锈味和一种死寂的荒凉。
齐琰带着十余名护卫,小心翼翼地靠近情报所指的那座半塌的砖石货栈。货栈大门虚掩,里面黑洞洞的,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破窗的呼啸。
“殿下,情况不对,太安静了。”一名经验丰富的捕头压低声音提醒,手已按在了刀柄上。
齐琰心头也掠过一丝不安,但那份证明自己的急切压倒了警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随我进去,仔细搜查,注意警戒!”他一挥